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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记忆】 第190-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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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被命令自己给自己砸脚,在集中营里接受国军“改造”,受苦役刑讯



敌人没再打我,而是在名册职务一栏标注“重点人物,职务待查”。随后又绑起来,派了一个班把我押往茂林镇。
  路上,遇到许多被俘的新四军。看来这是敌人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军事行动,其目的就是消灭这支党领导的抗日队伍。我不禁悲愤满腔:“这帮黑心的国*民党反动派终于撕下合作抗日的伪装,对共产党下手了。”
  茂林关押了各地抓来的许多新四军。经过审讯甄别,排以上干部单独关在一所祠堂里。过了几天,房门打开淑英踉跄着被推进来。“淑英姐!”“梅英!”我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望着淑英急切地问:“你怎么也被捕了?”她痛苦地摇摇头:“我们县大队跟随新四军转移,我地形熟在前面带路。1月6日走到茂林附近的东流山,突然与国*民党军遭遇,随后敌人就围上来。他们叫喊着要我们缴械投降,后来就开枪打起来。”淑英停了一下继续说:“敌人越打越多。经过几天几夜激战,我们打光所有的子弹,只好趁夜分散突围。后来就被敌人抓住了。”“我也是夜间突围时被捕的。”我拉着淑英走到墙角坐下说:“敌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回答在被服厂做衣服。敌人不信打了我,说我是重要人物要继续审查就关到这儿来了。”淑英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说:“敌人知道我是县大队长,所以登记后也押到这里,看来这是敌人关押重点人犯的地方。”正说着,外面又押进来一些新四军干部,有几个女的被关进隔壁房间。
  淑英问我:“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你的军装呢?”我苦笑着回答:“可能因为参加过军统吧,一直没发给我军装。”“哦,敌人知道你参加过军统吗?”“嘘!小点声。”我看看外面小声说:“敌人不知道,再说我怎能说出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对,要和自己的过去彻底决裂。不管穿不穿军装,你已经是新四军战士了。”淑英姐说完,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说:“我和你不一样,自从组建县大队就一直穿这身衣服。”
  敌人在这里继续甄别审查。不少人关了几天押走了,陆续又有新的关进来,半个多月断断续续进出有几百人。我难过地对淑英说:“没想到这次被俘这么多人。”“是啊!”淑英姐也沉痛地说:“一路上我看到不少牺牲的战士遗体,这帮黑心的反动派对人民又欠下一笔血债!”
  敌人忙着对穿军装的新四军被俘人员进行审查,而我和淑英两个穿老百姓衣服的关在这儿一直没人过问。大约过了一个月,敌人对关押的人员宣布:“新四军不执行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命令,‘图谋不轨’发动‘叛变’,已被定为‘叛军’并取消了番号。你们这些人要接受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的整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明天带你们去训练总队,途中谁不听管教或逃跑就地枪决!”
  第二天,所有在押人员在院里集合,经点名整队后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每隔一米拴住一个人的胳膊。十人一串,在两旁刺刀枪的押解下,排成纵队向南出发了。
  这是一次艰苦的长途行军。
  几百人的队伍在两侧敌兵的押解下延绵近一公里。由于沿途全是高山峻岭,每天大约只能走三四十里,大约在3月下旬到达江西上饶周田村。
  周田是四面环山的偏僻村庄。敌人用剌刀、枪托撵走大部分农民。抢占民房、祠堂和庙宇,挑选稍好的房子修整后自己用,把差的改作牢房。这里四面围着铁丝网日夜有哨兵站岗巡逻,对外挂着“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训练总队军官大队”的木牌,其实是一座残害革命者的集中营。
  我们被押进一个院子。
  栓胳膊的绳子刚解开,一个面目凶狠的女看守就拿着名单开始点名。当念到我和淑英的名字时,她特地看了我俩一眼,用笔在名册上做了特别标注。淑英悄悄对我说:“这个母夜叉,别怕她!”“你俩嘀咕什么呢?”女看守狠狠瞪了我们一眼,对其他人说:“解散,都进宿舍。一会儿,集合训话。”我们跟在女战士身后向“宿舍”走去。
  “你俩站住,跟我走!”看到女看守握着警棍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和淑英对视一眼,跟着她朝另一个院子走去。
  女看守把我们带到一个黑乎乎的屋子前:“进去,自己把脚镣砸上!”“啊?”听到让我们自己戴脚镣,我不服地问:“别人都不戴,为什么让我俩戴脚镣?”“少废话,你俩是重点看管对象,这是规矩。怎么刚来就想造反?”女看守挥舞着警棍把我俩推进屋。
  这是什么地方啊?房梁上悬着绳索,地上摆着老虎凳火钳水桶棍棒和砖头,显然是刑讯室。女看守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大一小两副铁镣说:“把脚镣摘下来。”我和淑英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动。“怎么?想找打啊?”女看守说着又举起警棍。“我们不知道怎样戴脚镣。”我没好气地回答看守。“这好办。”女看守指着一盆炭火说:“一会儿把铁钉烧红用火钳夹出来,我告诉你们怎么砸镣。”我看了淑英一眼,慢慢朝墙上那副大脚镣走去。“梅英,让我来。”突然,淑英几步抢过去摘下那副大脚镣。“淑英姐,让我戴吧。”女看守见我俩拽着脚镣不撒手就说:“这有什么好争的?她个子大,给她戴。”
  淑英提起脚镣朝炭火盆走去。没办法我只好把轻一点的脚镣摘下来。女看守把四个筷子粗的铁钉扔进炭盆,对我俩命令道:“把铁砧搬过来,再舀盆凉水放旁边。”在女看守严厉的看管下,我俩默默地做着准备。“钉子烧得差不多了。”女看守对淑英命令道:“用火钳把钉子夹出来,大头朝下放到铁砧上,然后把镣箍扣脚上穿进钉子砸死!”
  这帮黑心的反动派让我们自己砸镣,这不戏弄人吗?我气愤地暗暗攥紧拳头。但反抗肯定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淑英看着我轻轻摇头示意要忍耐,然后用火钳从炭盆中夹出一个烧红的铁钉放到铁砧上。
  随后,淑英坐在地上打开镣箍扣住自己的脚腕。“淑英姐!”我看她搬着粗大的镣箍要往铁钉上穿就跪在她面前:“把这副镣给我戴吧?”淑英拨开我的手微微一笑:“谁戴不一样?”“梅英!你要造反啊?”女看守一把将我推开,对淑英催促道:“少磨蹭,快点砸!”淑英撇了看守一眼,将镣箍穿进铁钉抡起锤子狠命砸起来。
  看得出,淑英心里憋着一股怨气,把所有郁闷都集中在手中的铁锤上。“铛铛铛”眼看火红的铁钉被砸扁铆死在镣箍上,女看守看了一眼说:“泼水!”“嘶”随着镣箍上冒起一股水汽,烧红的铁钉渐渐变暗又恢复成青蓝色。“另一只脚!”女看守检查完砸好的镣箍又发出冷冰冰的命令。
  淑英砸完镣准备站起来。但坚硬的铁箍咯在脚踝上,疼得她身子一歪又坐到地上。“淑英姐慢点,我扶你起来。”还没等我伸手,女看守一把将我推到火盆前:“该你了!”淑英吃力地站起身,拖着脚镣来到我面前关心地问:“梅英,需要我帮忙吗?”我轻轻摇摇头:“让我自己来吧。”
  在刘善忠家我看过吴铁匠给自己砸镣,刚才又看了淑英的砸镣过程,其实没什么难的,只要小心别让铁钉烫着脚。可我不服的是,这帮黑心的反动派竟让我们作茧自缚,真咽不下这口气!但想到艰苦漫长的斗争刚开始,自己一定要挺住!
  我和淑英砸上镣就被看守驱赶着往回走。“哗啦哗啦”淑英吃力地挪动双脚,看得出那副粗大的脚镣给她带来不少痛苦。刚到集中营就戴上脚镣,不知以后还有多少苦难在等着我们。
  回到院里,女看守大喊起来:“集合!”接着又把哨子叼在嘴中“嘟嘟”拼命地吹。有几个人跑得稍慢立刻招来她臭骂:“活腻味了,想找死啊?”说着抡起警棍就没头没脑地打过去。女看守打完又对满院子的人喊道:“排队,报数!”“1……2……3……4”院里响起一片喊声。
  “我姓孙,是你们的教官也是你们的队长!”女看守指着穿军服的女战士们说:“你们到这里来是接受整训教育的,每个人都要好好学习整训守则,改革自新!看看你们的臂章,上面都写着更新两个字。”女看守说完,又指着我和淑英说:“别看她俩没穿军装,但是共*党的重要干部。今后你们要认真反省认识自己的错误,经过整训自首的就可以毕业,如果顽固不化她俩就是榜样!”孙看守说完又喊道:“明早听哨音集合出操,谁要是偷懒可别怪我不客气!解散,都回屋!”
  人们慢慢往回走去。
  所谓的“宿舍”就是一间间牢房。二十几个人分两边坐在干草铺上。靠院子一侧是碗口粗圆木做成的栅栏,院门口有哨兵站岗。
  见到看守锁上门走了,我悄悄对淑英说:“这帮反动派就知道对咱们横,有劲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你们是抗日游击队的?”同屋的难友立刻围过来问。“我是,她不是。”淑英解释说:“我叫韩淑英是县大队的,梅英和你们一样是新四军。”“你是新四军?怎么没穿军装?”看到那些年轻人关注地目光我无法解释,只好说:“我在被服厂工作。”“哦,那就是刚参军还没来得及穿军装。”
  一个叫苏小妹的难友对我们说:“敌人真歹毒,刚到就给你们砸上脚镣。”我看淑英提起铁链痛苦地挪动双脚就关心地问:“淑英姐,脚镣很重吧?”淑英咬着嘴唇微微一笑。“让我看看。”说着我提起她的裤腿,发现铁镣已在脚腕上磨出一道红印。“这怎么行?刚戴就磨成这样?要赶紧用布把脚腕裹起来。”淑英见我这么说叹了口气:“在这儿去哪找那么多布啊?”“我这儿有。”苏小妹说着从铺下拿出件破衬衫,三下两下撕成布条递过来:“你俩戴脚镣时间长了会把脚腕磨破,快缠起来吧。”“谢谢你。”我和淑英接过布裹在脚腕上。
  淑英裹好布站起来把裤腿往下拽了拽问:“怎么样?看不到裹着布吧?”我知道淑英怕看守发现找麻烦,于是回答说:“嗯,有裤腿挡着看不出来,但不知走时间长了会不会暴露。”“没关系,现在就走几步试试。”说着,淑英拖着脚镣在牢房里走起来。“叮铃当啷,叮铃当啷……”难友们见淑英岔着脚踉踉跄跄的样子,急忙闪到一旁为她腾地方。淑英两脚间拳头大的铁链拖在地上,来回碰撞着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和淑英都戴过脚镣,知道戴这种铁刑具走路不能急。虽然能趟着走,但时间长了两腿发软一不小心就会被铁链绊倒。
  晚上,我和淑英都睡不着。我掂着她沉甸甸的脚镣链说:“淑英姐,看你戴上这副重镣,我心里一直不好受。我……”“梅英,别说了。”淑英攥着两脚间的链子说:“反动派妄图用这些吓倒我们,今后也许还会遭受各种酷刑折磨。但我们要坚定信心和敌人斗争到底,绝不屈服!”说完,她又笑了笑:“这算什么重镣啊?想当初我戴过十七八斤的脚镣,这副镣顶多十斤。”“可是……”“可是什么?”“孙看守说明早出操,肯定要跑步。”“不怕!”淑英姐看着我回答:“你不是说在特战队曾戴着18斤镣跑了1500米吗?我的镣顶多十斤,你能跑我也能跑。”“可我最后是爬过终点的。”我有些担心地说:“那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明早指不定会给我们出什么难题呢!”
  第二天早晨,一阵急促的哨音把我们惊醒。“集合,集合!”孙看守在院里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同室的难友们一个咕噜爬起来,迅速跑出牢房。
  “哗啦哗啦”我和淑英趟着镣跟在后面。没想到出门时,我的脚镣挂在门槛上“哗啦”一声就摔倒了。
  “梅英!”淑英趟着镣急忙返回来搀我。“你去集合吧,别因为我连累你。”“没关系,咱俩一起走!”淑英说着,搀扶我来到队前。“第一天出操就迟到,找揍啊!”孙看守见我过来抡起警棍就打。“你讲理不讲理?”淑英一把攥住孙看守的警棍说:“听到集合哨梅英就往外跑,脚镣绊到门槛上摔倒了。”“摔倒怎么了?我还管她摔不摔?”“别人行动方便,可我俩都戴着脚镣……”“活该!”孙看守打断淑英气哼哼地说:“告诉你,在这里没有特殊学员。因为今天迟到,罚你俩出操后站木笼不许吃饭!”说罢,孙看守气哼哼地喊道:“全体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一,二,一”在孙看守的呵斥下,难友们排成两路纵队跑出院门,围着村子跑起来。排头的队员知道我和淑英戴着脚镣跑不快,就故意放慢步子,但我们跟在后面还很吃力,两脚间的链子拖在地上“叮呤当啷”总绊着要摔倒。
  由于我在特战队有戴脚镣跑步的经验,再加上镣比较轻还勉强能跟上。但淑英就惨了,拖着十来斤的脚镣跑一阵就气喘吁吁开始踉跄了。“淑英姐,要坚持住啊!”听到我小声鼓励,淑英断断续续地回答:“没……没事。我……我比你有……有劲,只是……只是脚下链子……链子来回……来回摆绊脚。”“哗啦哗啦”淑英步子越来越慢,摇摇晃晃有点支持不住了。“想偷懒啊!”孙看守叉着腰站在路边,见我们跑来抡起鞭子“啪”抽过来。淑英想躲,但被链子一绊“哗啦”一声摔到地上。“起来!”孙看守吼叫着,“啪,啪”一鞭鞭接连抽来。淑英吃力地抬起胳膊护住脸,但躺在地上无法躲藏,只能无奈地翻滚躲避。“哗啦哗啦”两脚间的链子拖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声。
  “不许打人!”我冲上去拦住孙看守。“好啊,你俩今天是轮番和我做对啊?”孙看守气得直哆嗦,没想到昨天给我俩戴上脚镣没吓倒,今天出操还敢顶嘴。于是,她掏出手铐说:“梅英!你不服从管教,马上戴手铐!”我扶起淑英,趟着镣“哗啦哗啦”走过去伸出双手回敬道:“没什么了不起,戴就戴!”“背过身去!”孙看守拽着我胳膊反扭到身后铐上。然后对大伙说:“看什么看?接着跑!”
  队伍继续向前跑去,我反剪双臂趟着镣变得困难多了。由于不能摆动胳膊上身失去平衡,脚下变得跌跌撞撞。此时不太重的脚镣却显得异常绊脚。“哗啦哗啦”没跑几步脚就被链子绊住,上身一晃眼看要摔倒但手却不能去扶。“啊!”我惨叫一声,右肩着地重重摔在地上。“起来!”孙看守抡起鞭子使劲抽来。这次轮到淑英姐来护着我,但结果我俩都被戴上背铐让皮鞭驱赶着继续跑。
  这是一次痛苦的煎熬。
  本来戴着脚镣跑就容易摔倒,而双手铐在身后就更加困难。我俩离前面队伍越落越远。孙看守专门和我们做对,跟在身后一路呵斥抽打。皮鞭不断抽到身上再加上脚镣绊着,我和淑英跑不了多远就要摔到地上。由于不能伸手去护,只有眼睁睁看着摔得鼻青脸肿,然后再背着胳膊咬牙站起来。到最后实在跑不动就在地上爬,但背着胳膊根本无法爬,我俩几乎是被鞭子抽得在地上滚,胸前衣襟很快就磨破了。
  艰难的出操终于结束了。
  别人回牢房,我和淑英却被带到木笼前。站木笼是古代惩罚犯人示众的一种刑罚。木笼有一人高,四面是拳头粗的木棍。人站进去,脑袋从木笼上方伸出,然后用两块中间掏洞的木板卡住脖子,脑袋卡在板上方,就像戴着枷站木笼。
  由于我俩没有男人个子高,木笼里垫了好几块砖。我们光脚站在冰凉的砖头上,脖子被木板卡住脚还不敢乱动。万一把砖头踢倒,身子就悬空吊在笼中,虽然一时还不至于死,但吊时间长了肯定会痛苦地毙命。
  我俩就这样反背胳膊站在木笼中。时间长了才体会到,人可以长时间走路,但总站着不动却十分痛苦。腰酸腿疼想弯腰但脖子卡在木板上根本不可能。于是,只好慢慢抬起一只脚向后弯腿,但马上又被脚镣链扯住。淑英见我两脚轮流抬起就知道长久站立难受。她扭着脖子鼓励说:“梅英,咱们不能屈服!”说完,她轻声哼唱起新四军军歌。这首歌晓华唱过,我也会唱。于是,就跟着唱起来。
  牢房里的难友一直在关注我们,听到歌声也跟着一起唱起来。“不许唱!不许唱!”孙看守气急败坏地跑来。但我们不顾阻拦继续大声歌唱,嘹亮的新四军军歌在集中营上空久久不停地回荡。
  “好啊,看来不给你们来点狠的,就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孙看守说着,“嘟嘟”吹起哨子。“唰唰,唰唰”一队戴白袖标的宪兵跑来,孙看守朝领队的宪兵一敬礼喊道:“报告刘队长,韩淑英,梅英不服管教,带头闹事!”刘队长扫了我俩一眼对孙看守说:“打开站笼,交给我们好好教训她俩!”
  木笼打开,我和淑英刚走两步就瘫软在地。刘队长对几个宪兵一招手命令道:“把这两个顽固分子拉到刑讯室去!”“哗啦,哗啦”我俩反剪双臂被宪兵拖着向隔壁院的刑讯室走去。
  一进屋,我们就被脱去外衣反吊在房梁下。一个打手抡起皮鞭没头没脑地打过来,“啊!啊!”刑讯室里不断传出我们凄惨的叫声,很快胸前就布满了道道鞭痕。打手抽累了,将一桶凉水泼过来。我一个激灵慢慢张开眼睛,血水夹杂着汗水顺着脚尖一滴滴淌到地上。
  “说!”打手抬起我的下巴逼问道:“还反抗不反抗?”“我……我没……没……反抗。”我勉强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回答,感到眼前打手的面孔有些狰狞变形。“哼。”打手一甩手又去逼问淑英。我反剪双臂在空中摆荡着,脚镣链坠在空中发出“叮当”的响声。
  我俩在刑讯室吊了半个时辰才放下来。回到牢房,两只胳膊就像脱臼一样不敢动。难友们给我们喂了点水,我俩靠在墙上昏昏沉沉没有一点力气。
  但这只是苦难生活的开始。
  不久,敌人开始对被俘人员进行整训反省教育。要求人人写悔过自首书,自首的可以编到自新班享受较好的待遇。拒绝自首的编入苦役班,白天干活晚上受刑。敌人妄图用精神加肉*体摧残,威胁加利诱的分化手段瓦解我们。但除少数意志薄弱者外,大多数同志都坚持革命信念绝不投降。
  一天收工后,我被带到刑讯室。
  负责审讯的是训练总队政工主任杨琦晔,据说此人有军统背景。他翻了翻桌上的卷宗盯着我问:“梅英,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是被服厂做衣服的?”“那怎么不能?”“呵呵。”杨主任站起来,整了整军装来到我面前:“据我的判断,你不是新四军某个首长的秘书,就是个知道很多秘密的新四军干部。”“哼,”我扭过头淡淡地回敬一句:“我自己是干什么的还不清楚?根本不用隐瞒,我就是个做衣服的。”“呵呵,我们不必兜圈子了。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我也不逼你。但你是新四军这是事实吧?”“当然!”我大声回答他:“虽然我是被服厂做衣服的,但也是一名光荣的新四军战士!”“好,好!”杨主任见我承认是新四军就高兴地说:“现在训导总队进行自新教育,新四军不执行军事委员会命令图谋叛乱,已被宣布为叛军并撤销了番号。你只要写自首书,宣布脱离共产党新四军,服从政府就可以……”“呸!”我愤怒地打断他斥责道:“新四军是抗日的队伍,你们不打日本人却调集大批部队围剿新四军,安得什么心?”“你,你……”杨主任连退几步掏出手绢擦擦汗说:“好你个梅英,伶牙俐齿看着就不像做衣服的,你肯定是新四军的大干部,来人!”“有!”两个赤裸上身的打手应声来到我面前。
  杨主任指着我威逼道:“梅英,再问你一遍,写不写自首书?”“呸!你这个黑心的国*民党反动派,新四军抗日没有罪,我不需要自首!你们围剿抗日队伍,全国人民绝不答应!早晚要揭露你们残害新四军的滔天罪行!”杨主任见我气宇轩昂毫不屈服,气得直拍桌子:“灌辣椒水,灌辣椒水!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两个打手把我架到老虎凳前,脚朝柱子头悬空绑在老虎凳上。头下摆着个大木盆,里面盛满辣椒水。一个打手舀了瓢辣椒水从上面浇下来,我闭上眼睛嘴巴屏住呼吸坚持着。但打手不着急慢慢往下倒,终于我憋不住张开嘴想喘口气,一口辣椒水马上灌进嘴里。“啊!”我刚喊一声,辛辣的辣椒水就呛得我不断咳嗽起来。辣椒水继续往下浇。我不敢用鼻子呼吸,因为如果吸进气管会呛得非常难受。所以只得张着嘴一边喘气一边往下咽,不一会肚子就灌得鼓鼓的。“啊……啊!”我摇晃脑袋大喊:“喝不下去了,喝不下去了!”这时,另一个打手用脚使劲在我鼓起的肚子上一踩,“哇”一股血水立刻从鼻子嘴里喷射出来。
  “怎么样?灌辣椒水的滋味不好受吧?”杨主任渡着步子来到我面前,假惺惺地说:“梅英,你何苦受这个罪?只要在自首书上签个字,我马上放了你。”“不……不……”我摇晃着脑袋用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我不会……投降,你们……你们这些……反动派!”说道这儿,我感到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已躺在牢房里,身边围着很多难友。淑英见我苏醒松了口气:“梅英,你真坚强!”“杨……杨主任让我……让我投降,我没有……没有签字。”说到这儿,我又咳嗽起来。淑英见状赶紧让我坐起来拍了拍后背,一股血水又从嘴里冒出来。她擦净我嘴角和鼻孔流出的血丝,坚定地说:“国*民党反动派妄图用酷刑强迫我们投降办不到!”
  不久,淑英又被提出去审问。隔壁审讯室传来打手凶狠地逼问声:“你签不签字?”“你们这群反动派,逼我自首投降休想!”这是淑英姐坚定地回答。“你不签字?来人吊起来打!”接着就是一阵脚镣链悬空“哗啦哗啦”的碰撞声,显然敌人已经将淑英吊了起来。“啪”“啊!”“啪”“啊!”随着一声声皮鞭又传来淑英一声声凄惨的叫声。
  难友们都焦急地聚集在牢门前向外观望着,大家都为淑英遭受拷打揪心。“哗啦哗啦。”苏小妹见我要起来急忙过来说:“梅英姐,你刚受过刑,快躺下休息吧。”“不,不”我摇摇头回答:“扶……扶我……起来,淑英姐……在……在和敌人……斗争,我……我要为她……为她加油!”苏小妹扶着我来到牢门前,隔壁刑讯室传来杨主任的逼问声:“韩淑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自首书上签不签字?”“不,不签!”这是淑英姐用尽全力地回答。“好啊,看来你要尝尝我这金木水火土的滋味啊?来人!”这是杨主任的声音:“给我用钢针扎!”“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派,流氓!”这是淑英姐拼死抗争的回答。
  “钢针扎?”难友们听到这刑法全惊恐地瞪大眼睛互相观望着。我知道这是敌人最凶残的一招,打手将用钢针刺进女人胸脯最敏感的部位。但我坚信淑英姐咬紧牙关一定能坚持下来。不久,就听到淑英声嘶力竭地惨叫声。面对反动派的逼问,我听到淑英断断续续地回答:“不……不!”接着就是她凄惨的喊声。
  “不许迫害新四军!不许残害女人!”我紧紧攥着门栅栏带头喊起来,“不许迫害新四军!不许残害女人!”难友们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从一个牢房传到另一个牢房,整个集中营全是难友们的抗议声。
  不久,淑英姐被两个打手架回牢房。
  “淑英姐!”我满含泪水慢慢扣好她的衣襟。淑英躺在铺上,咬紧牙关坚定地说:“无论……无论敌人用……用什么样的酷刑,也……也动摇不了……我们跟党……跟党革命到底的决心!”晚上,淑英姐受刑的部位疼痛难忍根本睡不着。而我不断咳嗽也让其他人睡不好觉,大家就这样艰难地熬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出操哨音照常吹响,我和淑英摇摇晃晃爬起来和难友们一起跑出去集合。就这样一天天的煎熬,但我们咬紧牙关坚持着。
  天渐渐热起来,苦役也越来越重。



第191章  日寇逼近集中营要转移,带着脚镣行进




集中营周围的铁丝网一段段被拆掉又建起高大的石头围墙。用敌人的话讲,就是要让我们自己建造关押自己的监狱和牢房。我和淑英戴着脚镣也要和其他人一样干活,而且孙看守故意将一些重活走路的活让我们去干,比如扛木头。从铁丝网拆下来的木桩,每根都有五六十斤。男人们扛着还行,可我们女人扛就吃力了,何况我和淑英还戴着脚镣。
  孙看守提着皮鞭在一旁不断催促,大家排着队来到木桩前每人扛起一根就走。淑英弯腰抱起一根准备扛到肩上,“哗啦哗啦”脚镣链来回绊着眼看要摔倒。我急忙扶住她小声说:“淑英姐,你拿一头我搬一头,咱俩一起使劲。”“嗯。”淑英咬咬嘴唇搬起木桩一头。孙看守见我要搬另一头“啪”一鞭抽过来:“想偷懒啊?别人都一人扛一根,你们想两人扛一根啊?”“没偷懒!”我急忙申辩说:“淑英戴着脚镣一个人不好扛,我帮她弄到肩上去。”
  “滚开!”孙看守狠狠踹了我一脚,“哗啦哗啦”我拖着脚镣连退几步坐到地上。淑英看着我轻轻摇头说:“梅英,我一个人能扛起来。”说罢,她再次弯腰搬起木桩,然后吃力地用肩膀一点点将木桩立起来,然后再扛到肩上。我看淑英趟着脚镣吃力地扛起两米多高的木桩直担心,“这么重的木桩,前面几个女难友扛起来都摇摇晃晃,可淑英还戴着十斤重的脚镣。”
  “哗啦哗啦”淑英姐艰难地扛起木桩弯着腰一步步向前走去,我也赶紧扛起木桩跟在后面。扛重物才显出戴脚镣的差别,别看淑英比我个子高,但肩扛重物再趟着重镣却比我艰难。她两脚间粗大的链子拖在地上来回碰撞,不断发出响亮的声音。由于我们戴着脚镣怕摔倒,只能弯腰压低重心。就像背着人走路一样,不可能挺直腰板。否则重心向后就会摔倒,只有身体向前弯着才能勉强前行。
  前面的难友已将木桩扛到指定地点,而我们却拉下一半距离。孙看守此时不再用皮鞭抽打,而是站在一旁看热闹。因为我们扛起木头不走就会被压得更累,只有将木头尽快运到地方放下才有机会直起腰,然后再利用空手返回时稍稍松口气。扛了三四趟淑英姐开始有些吃不消了,步伐明显变慢。利用返回的机会我悄悄问:“淑英姐,还能坚持吗?”淑英艰难地点点头:“能!”我看着她两脚间粗大的铁链说:“你的脚镣比我重多了。我扛着木桩都踉跄,你脚镣重就更困难了。”“不怕。”淑英笑笑说:“比起原来戴过18斤的,这算得了什么?”说完,她又偷偷回头看了孙看守一眼说:“这个母夜叉专盯咱们俩,小心别给她留下整我们的借口。”“嗯。”我点点头不说话了。
  临近中午,终于响起休息的哨音。
  难友们横七竖八地坐下大口喘气。淑英解开领口用毛巾擦了擦汗,抬头望着天说:“真热,眼看要到夏天了。”“是啊。”我也擦着汗回答:“一晃到这儿都两个多月了。”说罢,我掂了掂自己的脚镣链嘟囔道:“戴着这铁家伙还要干活,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啊?”“怎么,害怕了?”“谁怕了?”我放下链子对淑英说:“想当初戴着脚镣从刘善忠家走到云岭镇,怕过谁?只是你的镣比我重,戴这么长时间太受罪了。”“没什么。”淑英提起两脚间的链子说:“反动派多重的镣我都戴过,想当初还五花大绑拖着18斤镣从刑场上逃出来。现在这点困难吓不倒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和敌人斗争到底!”
  苏小妹见我俩坐着聊天也凑过来说:“真难为你们了,女班中就你俩戴着脚镣。”说罢,她掂着淑英粗大的铁链说:“刚才看你们扛木头那么吃力,就你的镣重,梅英姐的还轻点。这些反动派怎么这么狠心,让你们戴着脚镣干活?”淑英看了看我回答:“别看我俩没穿军装,但在这里年龄最大。敌人可能怕我们带头闹事吧?他们这是敲山震虎,想用这个来吓唬你们这些年轻人。”“敌人真歹毒!”苏小妹小声说:“我没戴过这东西,不过看你俩整天拖着哗啦哗啦响的链子走路心里就难受。”我们正聊着,孙看守朝我喊起来:“梅英,杨主任找你谈话。”“这家伙怎么又找你碴?”淑英一把拽住我有些担心地说。“没事,淑英姐。我早有心理准备,会对付他的。”说罢,我起身掸了掸衣服跟着孙看守朝村里走去。
  孙看守没把我带到刑讯室,而是直接带到杨主任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摆着好几盘菜,满屋飘着酒香。“梅英,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杨主任见到我就笑嘻嘻地说:“来,快坐下。”说着,他拉开身边的椅子。看到杨主任一改往日凶狠地模样我心中暗想:“这个狡猾的家伙今天肯定没憋好屁。”于是,就冷冷地回答:“找我来谈什么?有话直说吧。”“坐下,坐下,咱们边吃边谈。”“不必!”看到我很警惕的样子,杨主任笑了:“梅英啊,过去不知道你是军统。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啊?”听到杨主任这么说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这事?”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有人透露了自己这段经历,如果这样敌人很快就能查出来,既然这样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我痛快地回答:“过去我没认清军统的真面目,如今才明白只有共产党新四军才是真心抗日。可你们污蔑新四军是‘叛军’,我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呵,火气还不小!”杨主任上下打量我一番说:“梅英,你现在的气质打扮真像共产党,看来周队长没白培养你。”“周队长?”“对啊!”杨主任“嘿嘿”笑着说:“连你的救命恩人都忘了?他可是亲自把你从刑场上救下来的。经过在特战队一番刻苦训练,你化名肖曼萍派往上海当了一名舞女。”听到这儿,我完全明白杨主任已掌握我在军统的全部情况。接着杨主任又说:“周队长对你不辞而别非常恼火。按他的话讲你要被军统严惩,也就是活不成了。”
  “既然这样,随你们怎样处置。”杨主任见我毫不畏惧的样子笑了:“梅英,你不愿意跟周队长干,可以跟我合作啊!”说着,他把一张纸条递过来:“看看吧,凭你在军统练就过目不忘的本领,肯定能牢记在心中。”好奇心促使我瞟了一眼,原来上面写着电台频率,联络暗号等密码信息。杨主任把纸条点燃烧成灰说:“我现在并不要求你承认或做些什么,今天的事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将来在共*党那边做出番事业,别忘了军统曾救过你的命,想回来报恩就靠这个联系。”说罢,他朝外面喊道:“来人,送梅英回去!”
  在回牢房的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
  杨主任果然是军统!他今天这招计谋太恶毒了。如果我回去对难友们说:“杨主任想让我留在新四军做军统内线被我拒绝了。”即使同志们相信,但也再难得到组织信任。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毕竟要提防我这颗军统埋在新四军内的定时炸弹。所以我打定主意不说这件事,只要自己坚定和军统一刀两断,敌人的阴谋就不会得逞。想到此,我感到轻松多了。
  可不知为什么,纸条上的内容总在眼前晃荡。有时就这么怪,你想忘掉某件事却总忘不掉。就像记忆联络密码电台频率,我们在特战队确实练过,可以牢记在心过目不忘。但今天这件事,我真希望没发生过。不知为什么,杨主任阴险的面孔和那句想回来就用电台发密电联系的话,却总沉甸甸的压在心中。
  淑英姐很聪明,一眼就看出我有心事。但下午干活时她一声没吭,直到晚上睡觉才悄悄问:“杨主任对你说了什么?”“他还想逼我自首投降,但这次改变了手法。”我小声说:“上次敌人来硬的没得逞,这次想在酒桌上来软的。哼,被我堵了回去!”“做得对!”淑英坚定地说:“现在日本鬼子一方面加紧进攻,一方面又拉拢国*民党投降派。而这里的敌人也是采取软硬兼施分化瓦解的手段,妄图消磨我们的意志。”淑英的话提醒了我“杨主任这招就是想在我们内部制造矛盾,引起同志间相互猜疑,可不能上这个当!”想到此,我也坚定地回答:“对,无论敌人用什么样的手法也不能动摇咱们的决心!”
  就在杨主任盯上我之时,宪兵队长刘启才也在打我的主意。这个家伙心狠手毒经常对女难友动手动脚,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色魔”。第二天干活时,刘启才对我说:“梅英,跟我走。”“干什么?”“少啰嗦,问话!”淑英见我要被带走很担心,因为宪兵队平时只负责维持秩序,审讯这类事不归他们管,除非遇到严重违反监规的事。我回头对淑英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我没做违反监规的事自然不怕他。
  刘启才把我带进刑讯室就把门关上了,里面顿时变得一片昏暗。与平时审讯不同,此时屋里没打手,只有我和刘启才两个人。见此情景我有些紧张,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梅英。”刘启才说着突然凑过来。见他不怀好意地样子我拖着脚镣后退一步警惕地问:“有什么话直说吧。”“呵呵。”刘启才面带坏笑地说:“我看你戴着脚镣干活挺辛苦。”“那又怎样?还不是你们逼的。”“只要你听我的,就可以给你打开。”刘启才笑嘻嘻地说着就要对我动手。“你走开!”我一把推开他大声说:“你不是要问话吗?别和我动手动脚的!”“呵,你还敢反抗?”刘启才说着要解我衣扣。
  “刘启才,你这个流氓!”我大喊着和他扭打起来。刘启才劲大一把捂住我的嘴说:“梅英,我好心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呜呜”我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刘启才继续说:“只要听我的,保你没亏吃。”“哼,”我一把掰开他的手说:“想让我自首投降休想!”“不自首也行啊!”刘启才原形毕露笑嘻嘻地说:“我看你整天干活那么辛苦,只要随了我,每次来这儿让我满意,不自首也能给你打开脚镣照顾你。”“呸!”我指着他愤怒地大声说:“你这个流氓无赖,我梅英绝不会做那种事!”“好啊!”刘启才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不给你来点真格的,不知我的厉害!”说着,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见此情景,我也毫不示弱。大声斥责道:“刘启才,你要敢对我非礼,我就把你的丑恶行径公布于众。让大家评评理!”“呵,你个臭娘们还敢威胁老子?”刘启才恼羞成怒指着我威逼道:“你不服从管教就是违犯监规,要吃苦头的!”“我怎么违反监规了?”“你……你……”刘启才愣了一会儿,突然说:“上峰命令你们悔过自新,与新四军一刀两断。可你至今不悔过不写自首书,这就是违抗命令。我劝你别跟我作对,否则大刑伺候!”我也针锋相对地回答:“新四军是抗日队伍,打鬼子没有错!我不需要什么自首,而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派干尽坏事,才要向人民低头认罪!”
  刘启才见我软硬不吃,气得打开门朝外面喊道:“来人!”不一会儿,两个打手冲进来。刘启才指着我说:“梅英不听劝告,对抗政府拒绝改造,煽动闹事违反监规。你们给她点颜色看看!”
  “是!”打手们兴奋地答应着。接着两人又嘀咕了一下说:“刘队长,给她尝尝‘猴子抱桩’怎么样?”“这个好!”刘启才“嘿嘿”坏笑着说:“她不是嘴硬吗?就把她吊起来慢慢审,看她服不服!”我不知道“猴子抱桩”是什么东西,但从他们兴奋的样子猜测肯定是折磨女人的刑罚。想到上次在这里灌辣椒水和淑英姐遭受过钢针扎胸,敌人所说的“金木水火土”那样都不会好受。但坚强的革命意志鼓舞着我,绝不能被敌人的淫威吓倒。
  两个打手狞笑着靠过来,我拖着脚镣步步后退。但很快就被他们抓住胳膊,接着衣领盘扣也被解开。我挣扎着反抗道:“你们这些坏蛋,为什么要脱我衣服?”“脱衣服怎么了?”打手一边解衣扣一边狞笑着回答:“你又不是第一次受刑,哪次能穿着衣服?”说话间大襟上衣已被扒掉,接着红裤带解开,肥大的裤腰一下脱落到脚腕处。
  我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紧张地看着打手。但双手很快被并在身前绑牢,接着打手喝道:“坐下!”我两手被绑裤子绊着双脚根本蹲不下去。另一个打手在身后用力把着我肩膀向下一按,只听“扑通”一声我就坐到地上。就在我上身向后倾倒之际,面前的打手抓住我双手把脚往后一踢,随着裤子下一阵“哗啦啦”镣响,我双臂抱住了弯曲凸起的膝盖。接着,一根锹把粗的木棍横向从我两个胳膊肘和膝盖窝间穿过去。就这样我被一根木棍别住胳膊和双腿一点也动不了。
  打手用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捆住木棍两端用力一拉,我就蜷腿胳膊抱膝被悬空吊起来。木棍咯着胳膊肘和膝盖窝立刻带来一阵剧痛,迫使我“啊”得惨叫起来。但这只是刚刚开始,由于重力作用我头朝下屁股向上。刘启才拿着一块竹板走来用手一推,我就像猴子荡秋千一样在空中摆荡起来。接着,他又举起竹板对准我屁股“啪”就是一下,“啊!”随着火辣辣的疼痛我又是一声惨叫。
  “我叫你和我顶嘴!”刘启才说着又把我往前一推,随着我摆荡回来屁股又重重挨了一下。刘启才边打边说:“怎么样?这木刑的滋味不错吧?”我蜷腿抱膝吊起来脑袋自然朝下,血液一下涌上头,再加之来回摆荡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可屁股还被竹板一下下打得火辣辣,那滋味太难受了。刘启才打了一阵停住逼问道:“梅英,感觉怎么样?”“反……反动派,你……你们……太……太无耻!”“无耻?”刘启才“哼”了一声,用悬在半空的脚镣链兜住我脚腕处的裤子往上一撩,扬起竹板照着大腿根部最娇嫩的地方狠命一抽,一股钻心的剧痛迫使我又大叫起来!此时双手被麻绳勒得发麻,穿在胳膊肘和膝盖窝间的木棍咯得又酸又疼。脑袋朝下满头大汗,来回摆荡头晕眼花,肚子里就像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但又吐不出来。我被“猴子抱桩”折磨得没有一丝力气,本想再骂几句,但干呕着说不出话来。刘启才看我难受的样子很得意,边打边说:“今天先给你点颜色看看,不老实以后还有更多的刑罚等着你!”说完,他点燃一支烟哼着小曲走了。
  打手把我放下松开绑绳。经过刚才一番折磨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冰凉的地上闭着眼不断喘气。“起来!”打手说着,把衣服扔到我身上也抽烟去了。“这帮恶魔。”我愤恨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打算坐起来穿上衣服。但被抽红的屁股和大腿根火辣辣的疼痛根本坐不住,只好趴在地上吃力地将胳膊伸进袖子,再仰面躺着扣好右侧盘扣。可穿裤子时却遇到了麻烦,褪到脚腕处的裤子和镣链缠在一起,平躺着根本够不到裤腰。于是,我只好咬紧牙关蜷腿将两脚慢慢往回收,勉强够到脚镣拽住裤子提起来。打手见我穿好衣服摇摇晃晃来到门口就嘲笑说:“梅英,这‘猴子抱桩’的滋味不错吧?回去和你的战友讲讲,谁要是不老实就让她也过来尝尝这滋味。”“呸,你……你们这……这群……流……氓!”我还没说完就感到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梅英,梅英!”在难友们的呼喊声中我慢慢睁开眼睛,淑英姐满含热泪地问:“敌人又打你了?”“嗯。”我点点头挣扎着要起来,但屁股火辣辣的疼痛又是一阵晕眩。苏小妹过来关切地问:“他们给你用了什么刑?”光屁股的“猴子抱桩”让我难以启齿,但想到刘启才丑恶的嘴脸,我怎能咽下这口气?必须揭露控诉他们的暴行!于是,就将刘启才把我叫到刑讯室威逼利诱未得逞,恼羞成怒用“猴子抱桩”酷刑折磨的经过讲了一遍。难友们听后个个义愤填膺,攥紧拳头大骂道:“这个色魔流氓,霸占你不成竟使出这样恶劣的手段!”
  第二天早晨孙看守的哨音又响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准备去出操,淑英关心地问:“梅英,昨天你刚受了刑,今天怎能动?”“不能让敌人看我的笑话。”我咬紧牙关说:“只是皮肉打肿了但没伤到筋骨,也许活动一下恢复得快些。”孙看守见我落在后面又骂开了:“梅英,全队都站好了,就你磨蹭!”“报告,梅英昨天受刑了。”“是啊,受刑还出操太不人道了。”见到难友们议论纷纷,孙看守瞪着淑英问:“昨天没人审问。你们说梅英受刑,我怎么不知道?”“是刘队长把梅英叫去问话,还给她用了猴子抱桩。”听到淑英说“猴子抱桩”,孙看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肯定是刘启……”说到这,她突然把话止住,盯着我问:“这是真事吗?”“当然!”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不信,你可以去问刘启才!”“那你走几步我看看。”“哗啦哗啦”我趟着镣吃力地走了几步。
  孙看守见我岔着腿艰难的样子“哼”了一声:“像你这样还算是轻的。”说完,又对大伙冷冷地说:“梅英这只是个例子,告诉你们,这儿针对女人的刑罚可多着呢,谁不服可以去试试!”
  队伍里顿时鸦雀无声。
  孙看守发完火,又对我严厉地说:“入列!跟着大家一起跑步。跑不了走,走不了爬!”在这个活地狱里没有任何人道和怜悯可言,只有苦难和数不尽的刑罚,但坚强的革命意志鼓舞着我们咬紧牙关决不投降!
  时间到了1942年6月。
  日寇占领金华攻陷上饶东北方二百多里的衢州。情况紧急,第三战区长官部一片慌乱,匆忙向闽北奔逃,同时决定上饶集中营也跟着迁移。为了防止有人逃跑,出发前对全体被囚人员宣布了一大堆行军纪律,扬言“谁要违抗,格杀勿论”,并由宪兵八团派了一个加强连武装押送。
  艰苦的长途行军开始了。
  600多难友在烈日的炙烤下沿着山间公路向南转移。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加之刑讯苦役折磨,很多人体力不支。大家排成长队缓慢的前行,而像我和淑英这样戴脚镣的则更加受罪。行前敌人曾放出狠话:“走不动的就地枪决!”为了不让我们掉队,大家想办法*轮流搀扶。我喘着粗气对身旁的难友说:“我的脚镣轻,还能走。淑英姐的脚镣重,你们去帮她吧。”淑英望着我苦笑说:“没想到这次戴镣要走这么远,好在戴这么长时间也习惯了。”说罢,她趟着镣“哗啦哗啦”吃力地向我走来。看到淑英岔着腿走路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难过。长期的戴镣生活迫使我们养成这种习惯,走路时双脚不由自主地往两边分。这是因为如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两脚镣箍距离近链子就互相碰撞,不但声音响撞击带来的阻力也大。而岔着腿走路镣链抻开些感觉就好得多,而且镣越重这种感觉越强烈。
  休息时,淑英掂着两脚间闪闪发亮的铁链问我:“梅英,你看我的脚镣链是不是细了点?”“脚镣没换,怎么可能变细呢?”我摸着她手中光滑的链子说:“记得这副镣刚从墙上摘下来时锈迹斑斑,如今磨得快照见人了。”“是啊,”淑英姐回忆道:“当初咱俩还抢着戴。”“是啊,自从让你戴上可吃苦头了。”“没什么。”淑英放下铁链说:“我们是唯物主义者,要正视现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愚公移山’和‘铁杵磨成针’的故事。”“那有什么用?”淑英见我很纳闷就微微一笑说:“这铁链戴了这么长时间总在地上磨,磨一天就会细一点。”“你还真想把脚镣磨断啊?”“怎么不会呢?”淑英认真地回答:“我们必须有这种乐观的革命精神,不能被这种铁刑具吓倒。过去关在反动派的牢狱里我们可以立志把牢底坐穿,如今戴着反动派的脚镣转移就要把他们的铁链磨断。”“嘘,小点声!”我见孙看守朝这边走来急忙捅了淑英一下。
  孙看守见我俩呆在一起,就走过来问:“你们嘀咕什么呢?”“没说什么啊?”“不对!”孙看守警惕地说:“刚才看你俩一直捣鼓脚镣,是不是想趁机弄开了逃跑?”“弄开脚镣逃跑?”淑英姐没好气地回答:“脚镣是你盯着我俩砸死的,戴了一年多铆钉和镣箍早锈死了。别说我自己弄不开,就是给我们家伙也打不开啊!”“少废话!”孙看守盯着淑英说:“把裤腿提起来我检查一下!”“哗啦哗啦”孙看守捋着淑英的脚镣查了一遍,又把砸死镣箍的地方看了看,然后对我说:“你的脚镣!”我默默把裤腿提起来让她检查。自从砸上镣后孙看守很少查我们的脚镣,也许是因为关在集中营里比较放心。如今出了集中营行军路两旁全是高山峻岭,上面又下达了加强看守严防暴乱的指示,所以她格外小心,如果中途有人逃跑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孙看守查完脚镣走了。我奇怪地问淑英:“她看我俩脚腕裹着布怎么也不说啊?”“说这干嘛?咱们这不是转移吗?”淑英回答道:“只要把我们安全押到目的地她就烧高香了。如果戴镣行军把脚腕磨破了还怎么走路?”淑英姐说得有道理,这又让我想起离开上饶前发生的一件事。
  1942年5月25日下午,位于上饶茅家岭村集中营的秘密党组织,发现当天部分看守外出,便当机立断举行暴动。他们夺取卫兵武器呼喊着冲出囚室,砸开平时封死的西侧门,除两名同志负伤被杀害外,24位同志冲出了虎口。敌人在茅家岭暴动后非常恐慌,立即加强了对上饶其他集中营的戒备。还把两名牺牲同志的遗体拉到各处示众,并扬言在转移途中谁再想逃跑这就是下场!
  日寇步步逼近,敌人如惊弓之鸟。在这种形式下转移,他们能打开我们的脚镣吗?既然是戴镣行军,孙看守也不愿意惹更多麻烦,只要我们等跟上大部队,她肯定是睁一眼闭一眼。而且队伍里有几个戴脚镣的还能起震慑作用,谁不老实就戴上脚镣行军。我和淑英戴着镣能走,谁还敢喊累?




第192章  趁暴动机会只身逃离,流落到山村




  不久队伍到达石塘镇。这时,日军已暂停南犯。仓皇转移的集中营决定在石塘喘息整顿队伍。在这期间,集中营的秘密党组织也根据制定好的暴动计划,进行了具体部署。晚上睡觉时,淑英悄悄对我说:“狱中党组织已决定找机会组织暴动。”“是吗?那太好了!”淑英看我激动地样子急忙摆手:“嘘,小点声!我们不能等到被关进新的集中营,那样就没机会了。”“对啊!”我激动地坐起来,摸着两脚间的链子有些发愁:“可我俩都戴着脚镣。”“不怕!”淑英悄悄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从上饶到这儿有一百多里,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我们不也走过来了吗?”“那不一样!”我着急地小声说:“如果发生暴动,主要是跑。我们戴着脚镣行动困难,不能拖累同志们。”“嗯,”淑英姐点点头严肃地说:“我早想好了,你的脚镣轻,而且有从刘善忠家逃出来的经验。我估计你戴着镣能跑。可我……”淑英摸着自己的脚镣说:“我的镣重,跑时间长了肯定不行,如果落在后面你不要等我。”
  “不!”我抓住淑英手坚定地说:“要死我们死在一起,绝不拖同志们的后腿!”
  6月15日队伍从石塘出发沿着铅山河继续向南。铅山河古时叫桐木水、桐源水,因流域在铅山县境内而得名。铅山河发源于闽赣边界武夷山桐木关,自南向北汇于信江最终注入鄱阳湖。
  大队刚离开石塘就遇到一片河滩地,大家踩着碎石艰难地前进。我和淑英由于戴的脚镣常被石头挂住,要不时弯腰拨开石头再活动套在脚上的镣箍,行军速度更慢。戴镣走平路还凑合,就怕挂到东西。虽然脚腕裹着厚厚的布,但两脚突然被拽很容易摔倒。为了防止镣链被挂,我们不得不改变平时趟着走的习惯,每步都要抬起脚。这样虽然累点,但镣链被带起就不容易挂住。
  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河滩上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条土路。山区就是这样,两侧高山中间是弯弯曲曲的河流,队伍沿着山边小路溯源而上。6月中旬天已经很热了,虽然山谷中偶尔刮来一阵风,但头顶烈日不久就晒得满头大汗,更何况我们还比别人多了副脚镣。自从淑英说暴动,我就盼着这一天。集中营苦难的生活已度过一年多,我们终于要熬到头了!
  我边走边向四周看,这不是欣赏风景而是借机观察地形。河道两旁全是高山,如果发生暴动往哪跑呢?淑英靠近我悄悄说:“梅英,别着急。这里不适合逃跑,等明天翻过分水关再说。”“分水关?”“嗯。”我看着淑英担心地说:“这么说还要爬山?”正说着,路上遇到一个土坎。前面的难友抓住两旁的树枝使劲一迈腿就上去了,可我刚想抬脚却被铁链扯住。“别急,我在下面托你。”淑英说着在身后扶住我。我回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抓住树枝和淑英一齐使劲,终于双脚离地上了土坎。接着,又反身把她拽上来。淑英掸掸身上的土说:“咱俩就是一个战斗小组,互相帮助肯定落不下。”“好是好,只是……”我看着漫长的队伍有些担忧地说:“别人没戴脚镣比咱们自由多了。”“哪算什么?”淑英鼓励我:“过去我戴过比这更重的镣都没吓倒。俗话说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接着,淑英给我讲了她那段艰苦的经历。
  “还记得吗?”淑英边走边说:“我在反动派的刑场上被子弹击中过。”“记得。”我回答她:“子弹从你心脏上面一点点穿过,苏醒后逃了出来。”“对!”淑英吃力地说:“半夜我被雨水浇醒。四周黑乎乎一片,远处还不时传来一两声狼叫。当时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还活着’,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逃出去!”淑英告诉我,人在困难的时候精神作用很重要,必须要有坚强的信念。否则就会绝望被压垮。有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正聊着前方传来休息的哨音,难友们四下散开席地而坐。我俩靠着棵树坐下,淑英继续讲述她的经历:“当时我身负重伤,五花大绑戴着十八斤镣。由于失血过多眼前一阵阵发黑,动一下胸口就难忍的剧痛。但如果躺到天亮,肯定会被敌人发现。”“那你怎么办?”淑英看我十分着急就缓缓地说:“敌人为了吓唬老百姓,曾贴出布告不许收尸,要在刑场上暴晒三天。当时我身边躺着三名遇难战友,不远处还绑着秀芬被挖心的尸体,树[不可描述]着彩霞的头颅。但我没被反动派的暴行所吓倒,心中默念着一定要逃出去为他们报仇!”“你真了不起!”我情不自禁地抓住淑英双手,被她英勇不屈的精神感动了。淑英把我手拨开背到身后继续说:“我想坐起来,但五花大绑戴着重镣根本做不到。所以只好背着胳膊慢慢蜷腿侧过身。”说着,淑英将脚慢慢往回收,地上响起“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就这样,我侧着身慢慢爬出刑场。”看到淑英这副样子,我眼前似乎浮现出她五花大绑拖着脚镣艰难爬行的情景。幸亏淑英姐有战斗经验会匍匐前进,否则一般人躺着趴着不靠双手怎能拖着重镣前行?突然,我意识到:“淑英是在传授经验,也许在今后会有用。”于是,便急切地问:“后来呢?”淑英看看左右小声说:“爬了一阵,我又晕过去了。不久东方发白,一阵凉风把我刮醒。我咬紧牙关往四周看了看,离开刑场的小山坡才一百多米。虽然附近全是灌木丛,但敌人顺着血迹很快就能找来。由于体力不支我实在爬不动了,当时就觉得非常口渴。”我明白淑英是因为失血过多,如能补充些水分就好了。
  果然淑英继续说:“我顺着坡下‘哗哗’的水声爬到小溪旁,刚喝了几口就又晕过去了。不久,一位打水的老大爷路过这里,他看到水边趴着个人吓了一跳,走近了才发现我是从刑场爬出来的。”淑英看着我满含泪水地说:“这个老乡真好,他不怕反动派株连九族的威胁,一直把我背到山洞里。”“是啊,是啊。”我激动地说:“如果你没有坚强地毅力爬出刑场,那位老乡肯定不会去山坡上看行刑后暴尸的惨景,也救不了你。”“对!”淑英突然抓住我的双手小声说:“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机会是拼出来的。”说完,她松开我的手提起自己的脚镣说:“那位老乡可以帮我解开身上的绑绳,却无法打开沉重的脚镣。于是,我就在伤好后用布裹住脚腕练习走路。因为敌人随时都可能搜山,我不能在山洞里坐以待毙。”“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正视现实,争取最好的结果?”“对呀!”淑英放下脚镣悄悄说:“我的镣虽然比你重,但比起18斤的还算轻。当时我在洞里戴着18斤镣都练过走路爬山,虽然慢点但我们现在双手自由,总不能被困难吓倒吧?”“淑英姐,你说得对!”我兴奋地回答她:“明天戴着脚镣过分水关也不怕了,而且……”我凑过去小声说:“我们故意走慢点,等与前面拉开距离再趟着镣追上去。这样就可以练习戴镣跑步,暴动时肯定有用。”
  “你呀……”淑英推了我一下抿嘴笑着说:“在集中营出了一年操,还没跑够啊?”
  当晚,我们来到车盘村。
  车盘位于铅山河南岸,有上百户人家。大队还没到,打前站的警戒人员就将村子紧紧包围起来。和以往宿营一样,所有人许进不许出。车盘村顿时变成一座临时集中营。
  我和淑英被带进一个单身女人家。女主人三十多岁叫何秀芝,她男人去年上山采药时摔死了,如今带着八岁多的男孩过日子。过去农村封建习俗严重,“寡妇门前是非多”,各种闲言碎语让秀芝做事处处谨慎小心。当村长领着卫兵把我们押到她家,秀芝惊慌地连连哀求:“胡村长,求您行个好。我这孤儿寡母的,别再招来是非。”“招来是非?”村长冷笑一声说:“村里一下来了好几百号人,你不愿意女人住,难道想留给那些男人?”“不是这意思。”秀芝听村长这么说脸憋得通红。原来她见被押人员都穿着军装,而我和淑英却是老百姓打扮还戴着脚镣,便认定我们是过去的红军游击队。
  车盘在土地革命时期曾是苏区。红军转移后国*民党反动派对根据地烧杀抢掠,老百姓受尽苦难,本来生活就很艰难的秀芝肯定不愿再招来杀身之祸。胡村长见秀芝面带难色就说:“村里全住满了,你不愿意她俩住这儿,我就带她们去别处。再给你领几个男人来。”秀芝见村长要走急忙改口:“让住,让住。但她俩在这儿出什么事可别怪我。”“怪你干嘛?”村长说道:“她俩是国军带来的,再说外面还有哨兵站岗,出事也和你没关系。”说完,领着几个国*民党兵走了。
  秀芝关上门对我们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让你们住,只是……”她低头看着我俩的脚镣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大嫂,别怕。”淑英对秀芝说:“我们只在这儿住一晚,不会给你惹事的。”
  秀芝哄着孩子睡下,又端了盆热水来到我们屋。她见我俩正解脚腕上的布条,就把盆放在地上说:“走累了吧?赶紧烫烫脚。”“谢谢你!”淑英答应着起身对我说:“梅英,你先烫脚。我陪嫂子聊会。”
  走了一天能有机会烫脚真舒服。我提着镣链将脚放进木盆,一股热流顿时传遍全身,不由得眯起眼睛,一会儿就感到昏沉沉差点睡着。“你俩是红军游击队吧?”“嗯,现在叫新四军。”淑英和秀芝的对话猛然把我惊醒。“你们怎么会被抓呢?”淑英见秀芝不明白,就解释说:“日本鬼子侵占中国快打到上饶了。为了抗日,这一带的红军游击队改编成新四军去打鬼子。”“打鬼子?”秀芝疑惑地说:“那你们怎么还戴着脚镣,被那些国*民党兵押着往南走?”“哗啦哗啦”淑英提起脚镣气愤地说:“反动派破坏抗日,说新四军是叛军,连我这个带路的都抓起来。”秀芝似乎还不明白,但她知道过去国*民党军杀害过不少红军游击队,土豪劣绅也趁机对苏区百姓反攻倒算,不少同志其中也有女游击队和妇女委员都倒在敌人屠刀下。
  悲惨经历不堪回首,所以秀芝一见我们这身打扮又戴着脚镣就想起那段历史。她关心地问:“你们还要往南?”淑英点点头。“那就一直戴着这个?”“嗯。”秀芝见淑英这样回答就惊讶地说:“能让我看看吗?”“看吧。”淑英说着撩起裤腿。“哗啦哗啦”秀芝蹲在淑英面前捋着两脚间的链子看了看,又掂了掂说:“嗯,还真挺重的。过去见俺村张凤霞戴过。”“张凤霞是谁?”“乡农会主席,红军转移后被……”秀芝到这儿突然打住,看着我们岔开话题说:“你们身上的衣服这么脏都有味了,快脱下来我去洗洗。”“不麻烦了,只怕到明早干不了。”“没事,先穿我的。”秀芝说着,翻出两件蓝花衣让我们换上。
  见此情景,我急忙擦干脚起身说:“淑英姐,你来烫脚,我去洗衣服。”秀芝见我用布裹脚腕就凑过来悄悄问:“淑英是大干部吧?”“嗯,她是县大队长。”“真不简单。”秀芝悄悄竖起大拇指说:“和俺村的张凤霞一样办事利索,一看就是个女英雄。”“张凤霞就是你刚说的农会主席吧?”“是啊!”“那怎么刚说一半,就不说了?”“唉。”秀芝叹了口气:“她被恶霸地主冯德贵抓住受尽折磨,死得惨啊!”“能给我们讲讲吗?”秀芝看着我们欲言又止:“等我洗完衣服再说。”“那我和你一起去。”说完,我跟着秀芝来到院里。
  “回去!”院门口站岗的哨兵见我们要出门,把刺刀枪一横挡住去路。秀芝回头看看我对哨兵说:“她不出去,我去洗衣服总行吧?”“少废话,都回去!”“秀芝嫂子,我们就舀点水在院里洗吧。”秀芝听我这么说,只好回屋去打水。我俩在院里泡上衣服,秀芝拿来根木棒准备将浸湿的衣服放到碾盘上打一打。“算了吧。”我拦住她苦笑着说:“衣服早被皮鞭抽烂了,用手揉揉就行了。”秀芝边忙活边说:“唉,你们命真苦啊!”
  洗完衣服,秀芝拿到灶台边准备烤干。我和淑英坐在旁边,举着衣服和她边烤边聊。“秀芝嫂子,给我们讲讲那位女农会主席吧?”秀芝听我这么说往外偷偷看了一眼问:“你们真想听?”“嗯。”我和淑英点点头。秀芝小声说:“张凤霞就是和那些国*民党兵打仗负伤后被抓的,那是红军走后的事。”
  秀芝告诉我们,原来苏区可红火了。可不知怎么搞的,在打退几次国*民党军围剿后形式发生了变化,根据地越打越小,最后红军也被迫转移了。秀芝凝视着灶台里忽明忽暗的火苗说:“红军走后乡亲们没了底,张凤霞便带领着游击队坚持斗争。不久村里来了国*民党,这一带有名的地主冯德贵也回来了。他倚仗权势组织民团继续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原来苏维埃分给农民的地全被冯德贵霸占了,老百姓只好被迫向他交租子,大家又重新回到苦难中。”
  “我们村也那样。”淑英听到秀芝讲述土豪劣绅反攻倒算的情景就深有感触地回答。“是啊,淑英姐当时被反动派抓住还差点丧了命。”“梅英,我们还是听张凤霞的故事吧。”淑英拦住我让秀芝继续讲下去。
  秀芝想了想说:“尽管各村都驻有民团但凤霞不怕,经常带领游击队袭扰敌人并到处贴标语,号召人民起来和敌人斗争。气得冯德贵咬牙切齿贴出告示,谁家帮助游击队就以通匪论处,并派奸细到处打探游击队行踪。一天夜里凤霞带人进村筹粮,被密探发现跟踪找到山上驻地。不久国*民党兵和民团将游击队团团围住。凤霞带领游击队拼死抵抗,很多队员牺牲了。凤霞为掩护同志转移打光了所有子弹不幸被俘。”听到这里,我和淑英都为这个女英雄捏了把汗。
  “敌人把张凤霞押回祠堂严刑拷打,逼她说出游击队去向,但凤霞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狠心的冯德贵就决定当众杀害凤霞,并逼迫各村的老百姓必须去看。”秀芝讲到这儿,看了看我们说:“凤霞年龄和咱们差不多,也喜欢穿蓝花衣和黑裤子。”说完,她用烧火棍捅了捅灶膛里的火,叹了口气说:“行刑那天河边聚集了很多老百姓,不久张凤霞五花大绑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她被敌人打得浑身是血,但昂着头始终坚强不屈。押解她的乡丁一边推搡一边骂:‘你这个赤*匪婆娘,少磨蹭,快走!’凤霞反剪双臂踉跄着,两脚间的铁链拖得哗啦啦直响。”秀芝说到这儿,看了看淑英的脚镣说:“对,她戴的镣和你差不多。所以刚才见到你俩戴脚镣,我就想起凤霞。”秀芝说完,眼里闪出泪花。“秀芝嫂子,我明白了。”淑英紧紧攥着她的手说:“你不是不愿意留我们住,是怕凤霞牺牲的情景在我们身上重现。”“是啊!”秀芝抹着眼泪起身说:“当年凤霞死得太惨了。”
  见到秀芝离去,我悄悄对淑英说:“看来反动派残忍杀害凤霞对秀芝刺激太大。所以她一见国*民党兵押着我们进来就吓成那样。也许还因为带着孩子,不愿再提那段伤心的往事。”“嗯。”淑英点点头:“看来秀芝是穷苦人,对红军有深厚的感情。我们错怪她了。”我俩决定不再追问凤霞的事,免得再刺激她。
  过了一会儿,秀芝拿着条黑裤子进来。对我俩说:“看样子你们还要走很远的路,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就把这条破裤子撕开裹脚腕吧。”“谢谢你!”淑英接过去感激地回答道。秀芝蹲在淑英面前悄悄问:“刚才我看你戴着脚镣走路还行,不像凤霞那么痛苦。是不是因为脚腕裹着布啊?”“嗯。”淑英点点头。秀芝见淑英脚腕上有疤痕又关心地问:“这是戴脚镣磨的?”还没等淑英回答,我就抢着说:“这是淑英姐以前戴脚镣磨的,那时的镣比现在重多了。”
  “唉,女人还要戴着这个走路,你们命真苦啊!”秀芝摸着淑英粗大的镣箍说:“当初我看凤霞戴着它走路一瘸一拐的,脚腕磨的血肉模糊,这冯德贵太缺德了!”说完,秀芝突然小声说:“趁现在没人看管,你们就没想打开它逃跑吗?”“怎么打开啊?”淑英看着砸死的镣箍苦笑一声回答:“这是用烧红的铁钉砸死的,戴了一年多早锈死了。”“哦。”秀芝仔细看了看我俩的镣箍,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脚镣是这样砸死的啊?看来真不好打开,难道你们就这样戴一辈子?”“为什么要戴一辈子?”淑英把裤腿放下说:“反动派妄图用这个锁住我们跟党革命的决心,但永远办不到!”我本想说‘早晚要打开这吃人的镣铐’,但怕被外面的哨兵听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天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赶路,早点睡吧。”秀芝说完起身走了。我关上门对淑英说:“刚才秀芝的话提醒了我。现在虽然打不开脚镣,但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偷偷带上个铁东西?万一暴动成功我们逃出去,身边有个铁棍什么的也许能帮我们弄开脚镣。”“不行!”淑英立刻打断我:“明早出发前敌人肯定会搜身并检查脚镣,我们不能因小失大破坏整个暴动计划。我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做好戴镣暴动的准备。”“好吧。”我遗憾地吹灭灯和淑英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告别秀芝跟着大部队出发了。
  离开车盘,队伍继续向南进入一条山谷。和以往沿河滩行军不同,山谷中没有溪流而且越走越陡,最后变成爬山。这对我和淑英可是严峻考验。在难友们连拉带拽的帮助下,我们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坚持着。那位叫苏小妹的难友始终跟在我们后面,她见淑英戴镣抬腿吃力就在下面托起她的镣链。淑英感到脚镣轻了忍不住回头望去,发现是苏小妹在帮她就感激的点点头,又使劲向上爬去。我的镣轻就尽量不麻烦别人。遇到陡坡先弯腰把两脚间的链子往前摆,再迈腿就不绊脚。我边爬边想:“一定要跟上队伍,无论何时暴动都不要落下。”过了晌午,队伍翻过分水关进入福建。
  当晚,队伍在大安乡宿营。
  大安已接近武夷山区。武夷山是革命老根据地,有良好的群众基础。秘密党支部决定在此找机会组织暴动。
  第二天(6月17日)下午4点左右,大队从大安行经赤石。赤石村地处崇阳溪西岸,背靠武夷山,东岸是一片丘陵。队伍要在此分批乘船渡河,我们所在的六中队安排在最后上船。敌人怕渡河时出乱,就在渡口两侧架设起机关枪严加看管。但分批渡河势必造成敌人兵力分散。就在最后一批人下船时,秘密党支部发出了暴动信号。瞬时间,80多名难友与押解的宪兵、特务展开了英勇搏斗。
  “同志们,冲啊!”随着一阵排山倒海的呐喊,难友们与身边的敌兵扭打起来。由于怕伤到自己人,敌人没敢开枪。就在机关枪手发愣之际,淑英姐趟着脚镣猛冲过去,飞起双脚将敌兵踹倒。
  此时,几名男队员已夺下宪兵的枪,其他人则呐喊着朝山上奔去。只见淑英抄起机关枪一个点射把身旁敌兵打倒,对我喊道:“梅英,快跟着大家上山!”我趟着脚镣“哗啦哗啦”跑了几步又回过头。
  淑英和几名队员正占据有利地形,朝追来的敌人射击。敌兵被密集的火力压制在河滩上,有几个刚想起身就被打倒了。我见前面的战友已奔上山坡钻进密林,就朝淑英喊起来:“淑英姐,大家已经上山了,你们快点跟上!”
  这时敌人已缓过劲,从几个方向一边开枪一边叫喊着围过来。一串串子弹打在淑英身边冒起阵阵白烟。淑英见无法脱身就朝我喊:“梅英,不要管我,快走!”我想起自己曾对淑英说过“要死就死在一起”,于是不顾一切趟着脚镣就往回跑,但很快被身边难友拦住:“梅英,你没有枪,回去是送死。另外你还戴着脚镣,这只会给他们增添更大的麻烦。你的任务是跟着大家突围,快服从命令往山上跑!”“可淑英姐戴的镣比我还重,她落在后面更危险!”“淑英当过县大队长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我们要相信她!”在同志们连拉带拽下,我一步一回头的往山上跑去。
  天色已暗脚下磕磕绊绊的,我渐渐落在后面。身后枪声稀了,可能是淑英他们开始转移,也可能是子弹打光了,更可能是……我不敢往坏处想,只期盼着能听到她“哗啦哗啦”的脚镣声。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刚到上饶钉镣时的情景,只因为自己慢了一步让淑英姐戴上那副重镣,如今给她担当掩护任务增加了多大麻烦!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淑英姐端着机枪奔跑射击的情景,但被脚下致命的铁链绊倒,枪也摔了出去。就在她要爬起来时,被追上来的敌人扑倒摁住。“太可怕了!”我双手捂住脸不敢往下想,忍不住又站住回头望去。
  太阳落山河边变得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敌人射击时枪口发出的火光。“淑英姐,快点跟上来吧!”我边跑边默念着,突然脚下一滑,在一片“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中坠入深沟。
  等我醒来四周已变得一片黑暗和寂静,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狼嚎。西边夜空一轮弯弯的月亮,让我想起明天是端午节了,可自己却躺在荒山野岭中。我赶紧活动下四肢,还好随着脚下“哗啦啦”的铁链声,身体并无大碍。也许在滚下山时脚镣挂住荆棘延缓了坠落速度,这是脚镣带来的唯一好处,无形中救了我一条命。想到此,我不禁苦笑了一下,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杂草。
  根据月亮位置,我判断前半夜快过了。同志们突出去了吗?我听淑英讲这一带是革命老区,至今还活跃着游击队,大家肯定与他们会合去了。此时,我又想起淑英姐。她怀抱机枪对敌人猛烈扫射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但愿她也突出重围和同志们在一起。
  天这么黑四周静悄悄的,敌人肯定搜了一阵没找到人回去了,也可能天亮后再来。想到此我紧张地一阵哆嗦,没想到在特战队练就的野外逃生本领此时竟发挥了作用。还好这次戴的镣比上次轻,也没戴手铐,这让我增添了逃生的信心。当前最重要的是远离暴动地点躲过敌人搜捕,然后再想办法弄开脚镣找吃的。我看了看砸死的镣箍,长期戴镣的经验告诉我,只身一人又没专业工具就别心存幻想,还是赶紧找吃的活下去。6月份山上虽然不冷也有水,但荒山野岭很难找到充饥的食物,最好去找山里的老百姓。虽然自己戴着脚镣,但这一带是革命老区,只要说明情况肯定能得到帮助。就这样,我在山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饿了就捧起山泉喝两口,困了就躲在草丛中睡一觉,一直熬到天亮。
  透过蒙蒙晨雾,我大致判别出方向继续往山里走去。
  中午时分,一条小路出现在眼前。有路就有人家,我不由得地加快脚步。不久,山坳中出现个小村庄,一位十八九岁梳长辫的农村姑娘迎面走来。我见前后没人就躲在树后悄悄喊:“妹子,你好!”穿红花上衣的姑娘停住脚,发现是我就问:“是喊我吗?”“嗯。”我点点头继续说:“我落难了,能帮帮我吗?”那位姑娘看我衣衫褴褛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就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要去哪?”“我是受苦人,刚逃出来,能给我找点吃得吗?”那位姑娘同情地说:“跟我来吧。”
  “哗啦哗啦”我趟着镣走出草丛。那位姑娘看到并不害怕,而是小声问:“你是从大牢里逃出来的吧?”“你怎么知道?”“看你这身打扮就像农会干部,我知道你是好人。”见到姑娘这么说我松了口气,回答道:“我是新四军,就是过去的红军。”“嗯,俺明白。”姑娘往四周看了看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去我家吧。”说完,指着不远处村口的一个院子说:“那是岭后村,小院就是我家。”
  我跟着她走了几步担心地问:“我这样子进村遇到人怎么办?”姑娘看了看我两脚间的链子又往村里瞅了瞅回答:“刚过晌午各家都在吃饭。这样,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如果遇到人你就躲起来。趁没人时再去我家。”“好。”我跟着姑娘继续往村里走去。
  由于怕牵连她,我故意走得很慢远远跟在后面。直见到姑娘进了院子附近又没人才加快脚步跟进去。刚进院子,一位50来岁的老大娘迎出来,她拉着我来到屋里对那姑娘说:“翠兰,你去门口望着点。”“嗯。”翠兰答应着出去了。“你是新四军?”“嗯。”我望着大娘点点头,回答道:“我和一些人被国*民党顽固派抓住,昨晚在赤石村渡河时逃出来和大家走散了。”“别怕。”大娘安慰我:“这里原来是苏区,大家都盼着红军早点回来。”
  说完,大娘又拿来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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