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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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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镣女囚
    女警官刘波打开了牢门。
“秦珊珊,出来!”
“到!”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囚站了起来,她身材匀称,白色衬衣外面套着印有“西看486”字样的黄色马甲,虽然是犯人装束,仍掩盖不住几分英气。
秦珊珊走到门口,把双手伸在胸前。
“走吧,秦姐,傅所请你去一下。”刘波锁上牢门,轻声说道。
“把我铐上再走。” 秦珊珊没有动,双手依然伸在胸前。
“算了吧,不戴手铐你还会逃了不成。”
“押解罪犯要戴戒具,这是规定,更何况我是个死刑犯。”犯人居然教训起警察来了。
刘波无奈地掏出手铐,铐住了秦珊珊的双手。秦珊珊觉得铐得太松,用戴铐的右手将左手的铐环紧了两扣。刘波见状,不等秦珊珊再动那已经紧锁住的左手,就将她的右手铐环也紧了两扣。这才一起走了。
“报告!”二人到了所长办公室门口。
“进来,”办公室里坐着一名身穿整洁警服的女警官,肩上戴着一杠三花的警衔。她叫傅晓华,现在是西江市公安局女子看守所的代所长。见两人走进办公室,傅晓华站起来倒了一杯水,替秦珊珊打开手铐。
“小刘,怎么铐得这样紧。”看到秦珊珊手腕上深深的铐痕,傅晓华责备起刘波来。
“别怨小刘,手铐是我自己紧的,要批评倒应该批评她开始不给我上铐。”秦珊珊抚摸着手腕解释道。
“坐吧,秦姐。小刘,你先出去一下。”傅晓华让秦珊珊坐下,刘波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秦姐,你真不该这样。上午法庭上,你怎么连上诉都放弃了呢?就算这些罪名都成立,你还有自首情节,说什么也不该被枪毙呀!”
……
秦珊珊是今天上午在西江市中级法院被一审判处死刑的。由于案子涉及一些内部机密,没有公开宣判。
“……以上事实,被告人均供认不讳。本院认为,被告人秦珊珊玩忽职守,造成重要罪犯脱逃,后果十分严重,已构成渎职罪。被告人秦珊珊又为掩盖罪行,致被害人死亡,情节恶劣,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四百条,以渎职罪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五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死刑。决定对被告人秦珊珊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秦珊珊站在被告席上,平静地听完了对自己的宣判,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她当庭宣布接受判决,放弃上诉。
……
“晓华,你的心意我知道,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法院判得没错,我也愿意这样的结果,你就别管了。”
“我知道你爱好捆绑镣铐当女烈什么的,但怎么玩也不能玩命呀。你的能力,你的为人,你的家庭,还有你的十个孩子,凭这些你也不该就走。”
“我对不起文敏,该去那边陪陪她,我主意已定。晓华,你答应我几件事行吗?”
“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的。”
“第一,请你替我继续帮助那些孩子,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的事。第二,我钉上死镣后给我关一个单人号,我不愿意和那些杀人贩毒的关在一起,最后几天想安静点。还有么,就是我那点个人爱好,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请尽量关照。”
“这些都没问题,你实在愿意被绑到刑场吃枪子,我一个小小的代理所长也没有办法,不过真舍不得离开你呀。”
“那就谢了,带我去钉镣吧。”秦珊珊知道一审判处死刑后,要被钉上死镣的。
傅晓华了解秦珊珊的爱好,拿出了一副手镣给秦珊珊戴上。
“这下你满意了吧,走,我陪你去选脚镣。”
手镣有二尺来长,十来斤重。秦珊珊掂了掂,铁链哗哗作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两人到了一个水泥地房间,房间光线昏暗,有点阴森,地上有几个大木箱,里面放着不同规格的锁链和镣铐。傅晓华挑了一副银白色电镀脚镣,对秦珊珊说:“这副比较光洁,不会太磨脚,你试试吧,合不合脚。”
“这副太轻,让我自己选吧。”
秦珊珊走到放着几副玄黑色铁镣的木箱旁,选了一副铁镣,扣在脚腕上试了试,感觉镣箍口径太大,又换了一副,套上后感觉差不多,就起来试着走了几步。铁链拖在地上,铿锵作响。
“这副还行,就它了。晓华,帮我钉上。”
这几副铁镣是以前这里还关押男犯时留下的,又粗又重,专门用于杀人越货、五大三粗的特殊男死囚。对于女犯,即使是罪大恶极者,也从没用过。傅晓华见秦珊珊选了这样的重镣,连忙劝道:“秦姐,这可不好玩。你现在戴一会也许还行,可钉上了就要一直戴到上刑场前,一个女人怎么受得了!”
“我喜欢这种重的,凭什么重男轻女,晓华,求你了,帮我钉上吧。”
傅晓华拧不过秦珊珊,只好让她坐下,取来了铁锤和铆钉,又搬过来一块铁砧子,放到了秦珊珊的脚镣旁边。秦珊珊配合着,先把左脚放到砧子上。
“注意,我这就钉了,要是疼就喊。” 傅晓华将铆钉穿过秦珊珊脚镣的镣扣,举起了铁锤,猛地砸了几下,铆钉的销头被砸扁,秦珊珊的左脚被锁死。
在钉脚镣砸下第一锤时,秦珊珊感到有点疼,但是一种强烈的兴奋使她感到十分刺激和激动,自己终于戴上了这副重镣,它将陪伴自己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脸上不觉泛起一阵红晕,后面砸的几下,已完全感觉不到钉镣的疼痛。钉上左脚后,她换了右脚放到砧子上。
死镣钉好了,秦珊珊站起来,低头左右看了看,像是欣赏一双漂亮的新鞋。
“走吧,你到16号怎么样?”傅晓华准备带秦珊珊去单人牢房了。
“16号不错,谢谢了。不过,你还最好用铁链把我的手镣和脚镣连起来。”
“你说什么?”傅晓华吃了一惊,秦珊珊现在身上的镣铐锁链已经有四十斤了,再加一条铁链,如何能承受。
“晓华,好人做到底,就答应我吧。”秦珊珊见傅晓华犹豫起来,就恳求道。
“好吧,我们姐妹一场,就都依了你。不过,你不要死挺,如果不行,随时给你取下。按规定,女死刑犯戴一副死镣就行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傅晓华又取了一条二尺多长的铁链,两头锁上,把秦珊珊的手镣和脚镣连了起来,成为一套连体镣铐。
秦珊珊满意地抖了抖铁镣,欣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傅晓华疑惑地看了看秦珊珊,镣铐束缚下的她,果然显得更加俊美。
二人向16号牢房走去。秦珊珊拖着一身沉重的镣铐,脚镣压着脚背,磨着脚腂,每迈一步,都十分艰难。傅晓华看了出来,立刻叫来了刘波。
“小刘同志,现在,我们一起将死刑犯秦珊珊押进牢房!”
不由秦珊珊分说,两个女警一边一个,将秦珊珊看似“押解”实则搀扶着带进了16号牢房。

二、遥远的梦
“哐当”一声,牢门重重地关上了,接着是一阵上锁的响声。
秦珊珊被关进了16号牢房。
16号牢房是西江女子看守所条件最好的牢房之一,通常用来单独关押需要写重要交代材料的犯人,有时也关押过个别需要特殊照顾的犯人。文敏也曾经被关在这里。
这间牢房不大,约有十几平方米大小。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柜和一个二屉桌,还有一个冲水马桶、洗脸盆和镜子,还算干净整洁。但这终究是死囚牢,四面灰色的水泥墙密不通风。后面有一个离地2米高、装着手指粗钢筋栅栏的狭小窗口,前面是一扇丑陋而粗重的铁制牢门。门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铁栅孔,狱警可以通过铁栅监视里面。铁栅孔下面还有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四方小铁窗。这是个送饭窗口,平时在外面锁着。小窗的另一个功能是在提人犯时,让犯人的双手从这里伸出先铐上,然后才打开牢门提出。
秦珊珊很满意这间牢房。在这里既可以体验到真正的牢狱生活,高墙铁窗、囚衣镣铐一样不少。又不必和社会渣滓同囚一室,听着污言秽语,闻着各种臭气。她十分感谢傅晓华对自己的照顾和理解,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她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浑身披挂着镣铐锁链的女烈形象,刚才从钉镣室到牢房的一段路,虽然有傅晓华和刘波的搀扶,毕竟是刚戴上这样重的铁镣,脚上还是磨出了血,身上也出了汗,头发有点凌乱。她想用手拢一拢头发,手抬到肩,就被铁链拖住了。她只得坐到床上,整理了头发,又抚弄起身上的锁链来,好像爱漂亮的女人在摆弄珠宝项链。由于太兴奋,她感到有点疲倦,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秦珊珊躺在囚床上的感觉,已完全是真正的女死囚了。由于放弃了上诉,死刑判决已经生效。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最高法院的核准,然后被验明正身,五花大绑,插上斩标,押到刑场,毙命枪下。这是她许多年一直魂繋梦绕的理想归宿!秦珊珊遐想着,过去的事情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浮现。
……
秦珊珊出身在一个军人家庭,爷爷是一位老红军,父母也都是军人。她从小就崇拜赵一曼、刘胡兰、江姐这些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女英雄,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她们那样,被五花大绑着,昂首挺胸,从容就义。她还喜欢军装,特别是穿军装的女兵,英姿飒爽,十分令人羡慕。
十七岁那年,秦珊珊如愿参了军。第一次穿上军装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激动和兴奋。不过,她也多少有些遗憾,因为那时已恢复了军衔制,女兵的军装,已不是小时候羡慕的那种无沿军帽、小翻领军衣、戴红五星帽徽红领章的65式了。
    军营里紧张的集体生活,使秦珊珊暂时忘掉了儿时的幻象。参军后,她工作积极努力,人又聪明热情,三年后提了干,成了一名少尉女军官。
当了军官后,有了自己一个人的宿舍。秦珊珊儿时的女烈梦鬼使神差地又回来了。她经常把自己反绑着睡觉,在梦里过一把被绑赴刑场的瘾。……
一个星期天下午,秦珊珊独自在宿舍,用一根麻绳将自己捆绑起来,照着镜子自我欣赏。她本来就长得俊俏,穿上军装后愈加英俊,再用绳一绑,交叉的绳索把女性的美丽和军人的威武交织在一起突显了出来。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秦珊珊情急中解不开绑绳,政委进来了。
“小秦,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坏人?我们这里地方偏僻,真要提高警惕。”政委看到秦珊珊的模样,吃了一惊。
“报告政委,这里地方偏僻,为了防备坏人,我正在练习捆绑后自我解脱。”秦珊珊何等聪明,马上接过政委的话作了解释。
……
事情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但秦珊珊心里却结下一个疙瘩,毕竟部队的条例、纪律难以容下自己的女烈情结。
一年后,秦珊珊转业了,到西江市公安局当一名女警。凭她的条件和家庭背景,她完全可以在市里局机关工作,但她却要求到一般人不太愿意去的郊区看守所当狱警。这种主动争取艰苦岗位的精神给孙局长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在女子看守所,秦珊珊出色的工作表现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一致肯定。短短几年,她很快从三级警司、二级警司升到一级警司,并担任了看守所的所长,副所长是傅晓华。
秦珊珊把看守所管理得井井有条,既严格执法又充分人性化。不但所里的同志们亲如姐妹,就连犯人也把这位威严而又可亲的所长当作可以交心的人,甚至即将被执行的死刑犯,也以临刑前能与她谈上几句话而得到宽慰。她当所长后,看守所没有发生任何大小事故,年年受到表彰。
天天守着监狱,秦珊珊的女烈情结有了进一步发展。由于工作之便,她的宿舍里绳索、镣铐一应俱全。她现在不用像在部队里那样偷偷摸摸,甚至可以公开地以练习的名义,让新来的警员把自己捆绑起来。
一次全所会上,秦珊珊的发言博得了一片掌声:
“现在对女犯的押解,都使用女警,这是对女性的尊重,十分必要,但不彻底。目前对女死刑犯押赴刑场前的捆绑,仍在使用男警,这主要是由于我们还没有掌握死刑绑的要领,不能达到要求,难道女同志真的不行吗?同志们,姐妹们,我们能不能也学会死刑绑技术,今后这里的死刑犯执行时,由我们自己来捆绑!”
从此以后,看守所的女警们相互捆绑,练了起来。
“秦姐,你看我绑的行不行?”刘波将傅晓华绑好后问秦珊珊。
“绑的还不紧,你看我的”秦珊珊解开傅晓华的绑绳,做起了演示。
秦珊珊将绳子在中间系了一个小绳套,搭在傅晓华的后颈上,将绳子在脖子上绕一圈后甩到前肩,再穿过腋窝到后面,在她两个胳膊上紧缠了几圈后,把两边的绳索往中间紧了紧,系上了扣。这时,傅晓华的双臂已被牢牢绑住。
“小刘你看,现在傅所的脖子和胳膊上共有五道绳子,这就是所谓的五花大绑。”秦珊珊边演示边讲解,接着又把绳子从下往上穿过傅晓华后颈上的小绳套,折了个弯向下扯。傅晓华配合着把两只手腕交叉到了一起,秦珊珊把她的手腕绑上,再往上扯绳子把手吊到腰部,然后把多余的绳子系到一块,演示完成。
“秦姐,你的手可真狠呀!看来以后真的可以不用男警了。”大概是被绳子勒的,傅晓华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了。这时她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绳子几乎陷入肉里。脖子上的绳套也被拉紧,呼吸有点急促,她使劲把背后的胳臂往上抬,让脖子勒得松一点。
身穿警服的傅晓华,被捆绑后前胸挺起,样子楚楚动人。但是秦珊珊知道勒颈式五花大绑的厉害,没有多加欣赏,赶紧替傅晓华松了绑。
“绑疼了吧,真不好意思,不过这是工作。现在你们来绑我吧。小刘,刚才看清楚了吗?晓华,你可要好好地报复呀!”
刘波掌握了要领,将秦珊珊也绑得结结实实,秦珊珊十分满意。接着傅晓华也吧秦珊珊捆绑了一次。
一个月后,看守所的多数女警都会死刑绑了。秦珊珊给局里打了个报告,说明了女子看守所练习死刑绑的经过以及由女警捆绑女犯的意义,要求领导将捆绑女死刑犯的任务交给她们。
孙局长看到报告后,亲自到女子看守所检查工作。他还当场随便指定一个女警绑一下自己,结果让女警捆绑得服服帖帖。回到局里,他大笔一挥,不但批准了她们进行女警绑女死刑犯的试点,而且还指示让她们在自愿和有能力的基础上进行由女警执行枪决女死刑犯任务的试点。

三、乌溪之旅
工作之余,秦珊珊还时不时地浏览一些有绳艺和女烈内容的网站,有时也发发帖子。在网络上,她发现原来这世界上有着和自己一样爱好的竟大有人在。她还通过网络成为一个叫“思慕”的俱乐部会员。
秦珊珊的网名是“青山”,她在网上结识了一个叫“爱心”的网友。两个人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通过互联网谈得十分投机。她们不但有共同的爱好,而且对社会、人生、理想等许多问题都有很一致的观点。
一个明媚的春日,思慕俱乐部组织会员到乌溪村举行一次纪念红军长征的活动。秦珊珊对红军有着特殊的感情,很早就到了那里。俱乐部会员都是一些绳艺爱好者,他(她)们穿着各式服装,使用各色绳子,摆出各种姿势,展示各类绳艺,互相捆绑,互相拍照。
秦珊珊穿着一身崭新的红军军装。她头戴红五星八角帽,灰色的军衣领上佩着鲜艳的红领章,灰色的军裤缠着绑腿,脚穿一双草鞋,完全是个标准的女红军。一个叫文敏的会员用麻绳吧秦珊珊绑了起来,秦珊珊的脖子上、胳膊上、胸前都绑上了绳子,勾勒出红军女战士坚贞不屈的英雄形象,挺拔地站在长满春草的山坡上。
“简直太伟大了!”文敏一面用照相机拍下秦珊珊的红军女烈形象,一面情不自禁地赞叹着。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再戴上脚镣就更完美了。”
秦珊珊也有同感,她十分欣赏文敏的审美观。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文敏,文思敏捷中的文敏两字。”
“你好,文敏。我叫秦珊珊。”
“秦珊珊?是不是网上的‘青山’?” 文敏果然文思敏捷。
“正是。那……你就是‘爱心’?”
“没错,我就是‘爱心’。”
“太好了!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了面。”
两个人一见如故,十分开心。
“珊珊,你来捆绑我吧。”文敏解开了秦珊珊的绑绳,请秦珊珊绑自己。
文敏长得白净俊俏,略显瘦弱。她也穿了一身红军军装,颜色比秦珊珊的略深。秦珊珊很快把文敏绑好,文敏的军装稍有点大,被捆绑后,绳索勒了进去,衣服鼓了起来,线条更加突出,愈显英姿勃发。秦珊珊左看右看,十分满意,从不同角度给照了像。
“太棒了!先别解开,等我也绑了咱俩合个影。”秦珊珊说着,用麻绳自我捆绑起来。
两个女红军五花大绑的形象,在蓝天白云、绿茵青松的背景衬托下,无比俏丽,无比英俊。俱乐部的朋友们赞叹不已,又弄来了两副脚镣给她们套上,纷纷拍照摄像。
……
乌溪村景色幽美,是界山县西部一个苗、汉族混居的山村。红军长征时曾在这里歼灭过白军的一个团,所以俱乐部选择在这里搞纪念活动。乌溪村耕地很少,交通不便,至今还十分贫穷。俱乐部会员参观了村里的小学,校舍是茅草屋,简陋破败,孩子们在没有课桌的教室里上课。秦珊珊和文敏通过与一位老师交谈,知道这里不但条件差,而且还缺少教师,甚至还有的孩子因为家庭困难而不能正常上学。
“这些孩子真可怜,我们要想办法帮助他们。”文敏的心灵受到很大的震动,对秦珊珊说。
“是啊,回去后我想给希望工程捐款,帮助这里的孩子。”秦珊珊有了打算。
“对,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实际行动。”文敏也有自己的想法。
“要是这里也有像城里那样的学校该多好呀!可惜我不是大款,要是我能捐出几百万盖上所像样的学校,就算让我死了也心甘。”秦珊珊幻象着,感到力不从心。
两个人又想到了一起,心贴得更紧了,几乎无话不谈,并且开始以姐妹相称。
“珊珊姐,你的捆绑技术可真专业,三两下就把我绑得结结实实,还能把自己绑起来。是怎么练的,难道你是警察?”文敏换了个话题。
“你又猜对了。我真的是警察。”秦珊珊如实相告,并告诉了自己的单位和联系方式。
“太棒了!这就是说,我刚才是被警察绑了。”文敏也是女烈崇拜一族,喜欢被绑、被铐、被监禁、受刑甚至被枪毙。当然,这一切都只能自己玩,她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可能犯罪,不可能被警察捆绑。所以,当知道秦珊珊是警察,自己是被真的警察捆绑时,不免激动起来。
“敏敏,我刚才是手下留情,没有绑得太紧。真的死刑犯五花大绑,那是很难受的。”
“原来你还留了一手,那可不是好姐姐。你就把我当成真的犯人再绑一次吧。”
“这可不行,俱乐部只是玩玩,哪能来真的?你一个文弱女子,怎禁得起这么绑?再说,对你这样充满爱心的好妹妹,我也下不去手呀。”
“好姐姐,妹求你了。其实,我的网名是‘爱刑’的谐音,我喜爱受刑。”
“那好吧,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很疼的,受不了就赶快说。”秦珊珊能够理解文敏。她让文敏双手垂下,用麻绳在文敏脖子上绕了一圈,做了个套。
“怎么还不紧呀,珊珊姐,难道你还不理解我吗?”文敏感觉脖子没有勒紧。
“别着急,姐会让你满意的。”秦珊珊将绳子穿过文敏的腋下,紧紧地绑住了她的双臂。文敏感到双臂一阵发麻,兴奋地说:“有点感觉了,真不错。”秦珊珊把绳子在文敏背后系紧,往上穿过颈后的绳套,用力向下一拉。
文敏的脖子立刻被勒紧了,她闭上双眼,享受着勒颈的滋味。秦珊珊接着捆住了文敏的手腕,文敏白嫩的双手慢慢变紫。秦珊珊又将绳子提起,文敏的双手被高高吊起。最后,秦珊珊把绳子在文敏的前胸交叉后绕到背后,打上死结。
“感觉怎么样?”秦珊珊已经完成了文敏交待的任务。
文敏还在闭目享受。她已经被捆成一个粽子,感到呼吸困难,全身麻木,绳绑处火辣辣的痛,十分刺激。听到秦珊珊问话,她睁开了眼,兴奋但艰难地说:
“味道——好——极——了!”她用了一句广告语。
“好吧,那你就继续享受五分钟,五分钟后替你松绑。”秦珊珊理解文敏的女烈情结,没有马上给她解开。
“好不容易让真警察真绑了一回,五分钟太少了。”文敏还嫌不够。
“不行,这样捆绑时间长了会致残的。你愿意让警察绑,以后只管来找我,我这里绳子、手铐、脚镣什么都有,让你过够瘾。”
“真的?珊珊姐说话可算数。”
“姐姐是警察,还是所长,说话当然算数。我说的给你五分钟也算数。”
五分钟后,秦珊珊替文敏了松绑,文敏的脖子上、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紫红色绳痕。
“真有意思,为什么人被捆绑起来后显得特别精神?”文敏提出一个想了很久又不得其解的问题。
“我也说不清,不过这倒是事实。你没有见过那些死刑犯上刑场的熊样,要不是被绳子绑着看起来还像个人,早就成一滩泥了。”秦珊珊想起了她见到过的一些场景。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怕枪毙呢?其实被枪决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当然要看是因为什么了。”文敏对于生死问题有自己的看法。
“本来人固有一死,有的死于病床,有的死于意外,有的死于战场,也有的死于刑场。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择,我愿意死于刑场。”
“理由呢,我也很愿意死于刑场,不过要死得其所。”秦珊珊深有同感,很想听听文敏的见解。
“老病而死是大多数人的归宿,我可以接受但不是我的选择。死于意外谁也无法预料,当然也无法选择。战死疆场英勇壮烈,有机会我也愿意,但战死也是不能选择的。因为上战场不是去赴死而是去杀敌,战场上故意被打死那是逃兵。” 文敏继续侃侃而谈。
“所以,如果能像革命先烈那样,为理想而死于刑场,是最最幸福的。”
“很有道理,我赞成,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呀。”秦珊珊有点生不逢时的感慨。
两个人越谈越投机,感到真是不虚此行。这一对虚拟世界的朋友已变成了现实世界的姐妹。

四、收押毒犯
秦珊珊回到西江,给希望工程捐了二千元,资助乌溪村十个家庭困难的失学儿童。
……
这几天秦珊珊有点郁闷,“爱心”最近突然从网上消失了。乌溪村的邂逅,使她对文敏日思夜想,总也忘不了。她坐在办公室,把所里的工作进行了安排,打算抽一天休息时间,按照文敏留下的地址去找她再聊聊。
桌上的电话响了。
“珊珊同志吗,我是孙志伟。”电话里传来孙局长的声音。
“是我,孙局。请指示!”
“有一名重要人犯要送你们看守所,你马上亲自带上两名干警到局里来带走。”
秦珊珊不敢怠慢,局长亲自打电话下达的任务,并且亲自点将。这名人犯一定十分重要。她向傅晓华布置了一下,就带着刘波和另一名干警,开着警车向市里驰去。
最近,西江市公安局抓到一名女毒贩,当场搜出海洛因五千克,这是西江市这几年缴获毒品数量最多的一次。局里十分重视此案,希望能顺藤摸瓜,挖出一个团伙来。但是,在预审中这名女毒犯除了哭,什么也没有交代。孙志伟相信秦珊珊的能力,把看管和审讯女毒犯的任务交给了女子看守所。
女毒犯叫杨金凤,秦珊珊见到她时,她由两名男警押着,双手戴铐,趟着脚镣,两眼红肿,神情滞呆,样子有点可怜。办完了移交手续,秦珊珊和两名女警将杨金凤押上警车,带回了女子看守所。
杨金凤是在火车站过安检时被当场抓获的。当时,检查人员怀疑她的提包中有违禁品,开包检查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白色塑料袋,打开一看竟是大批毒品。杨金凤承认提包是自己的,塑料袋是替别人带的。但是始终没有交代出这个人,也没有说出这批毒品将交给谁。
“犯罪嫌疑人是拒不交代,还是真不知情?”秦珊珊看了她的有关材料,独自分析着,决定亲自提审。
……
杨金凤戴着手铐脚镣被押进了审讯室。
“把她的脚镣除了,判决前不用给她上镣。”秦珊珊希望给杨金凤减轻一些心理压力。
刘波打开了杨金凤的脚镣。这种脚镣是活镣,可以用钥匙开启。
“你是杨金凤吗?”秦珊珊没有按照例行的审讯方式,先姓名、性别那样地问,也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压力。
“报告政府,我叫杨金凤,女,23岁,西江市万兴县人,犯运输毒品罪……”杨金凤像背书一样回答起来。
“毒品是谁给你的?”
“不知——,不——,是一个男的。”
“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名字真的不知道,也不知道住在哪。他个子很高,长得很凶。对了,他右手还长着六个手指。”杨金凤觉得这位女警官人挺好,把知道的都说了。
“六个手指?” 秦珊珊觉得这是个重要线索。“你为什么替他带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他逼着我,不带就要杀我,我只好带了。他给了我一万块钱,也都让政府没收了。我知道我犯了死罪。”
“那你准备把毒品交给谁?”
“我真的也不知道。他只给我买了车票去叶城,其他就什么也没有说。”
秦珊珊感觉杨金凤很可能真的再不知道什么了,让杨金凤在审讯记录上签字后,押回了牢房。
……
秦珊珊收到了从乌溪村寄来的信。
“敬爱的秦阿姨:您好!
我们是乌溪村得到您帮助的十个失学儿童。我们和我们的爸爸妈妈都很感谢您。现在,我们和别的孩子一样,每天都能背着书包上学了。我们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像您那样的好人。
……
还有一个好消息,您一定会替我们高兴。最近,我们学校来了一位文老师。她真了不起,志愿从大城市来到我们这个穷山沟。她语文和数学都教,教得可好了。她还和我们做警察抓坏蛋的游戏,她自己扮坏蛋,让我们把她绑起来。……”
“绑起来?”秦珊珊马上判断这位“文老师”一定是文敏。原来她去当了山村教师。乌溪村哪有条件上网呀,难怪从网上消失了。秦珊珊十分敬佩文敏的献身精神。她给孩子们回信,鼓励他们好好学习。还让他们向文老师问好。
不久,秦珊珊又收到了来自乌溪村的信,寄信人是文敏。
“珊珊姐:
我到了乌溪村后,一直很想念你。这里的生活很艰苦,我们那天俱乐部活动时,其实才只看到一点皮毛。不过我的精神很好,孩子们很可爱,和他们在一起感到很充实。
……
我们在乌溪村的见面,我至今难忘,很想再有促膝谈心的机会。放暑假我一定来拜访你,你可要好好“招待”呀!珊珊姐,还记得要让我过够瘾的承诺吧。……”
重新和文敏取得了联系,秦珊珊十分高兴,立即写了回信。此后,她们书信来往不断,虽然不如网络方便,但见字如人,彼此间的感情进一步加深。秦珊珊工作太忙,去不了乌溪村,她企盼着暑假的到来。
一天,秦珊珊正在办公室看文敏的来信,门外响起了刘波的声音:
“报告!”
刘波走进办公室,向秦珊珊作了汇报:
“杨金凤被判了死刑后,一直又哭又闹,已经被关了小号。她说要求见您。”

五、荒山奇遇
杨金凤是三天前以运输毒品罪被一审判处死刑的。
宣判大会在西江市政法礼堂召开。当杨金凤戴着手铐被两名女警押上台时,她又羞愧、又害怕,把头深深地低下,却又看到台下那么多双眼睛在瞅着自己。她不敢再正眼看台下,偷偷地低头侧视着身边。
她的身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有点脸熟,像是在看守所见过。只见她现在全身都是绳子:脖子上勒着绳子,双手被绳子绑在背后高高吊起,胳膊上左一道、右一道地缠满了绳子,大腿上也扎上绳子,双脚间还有一条绳子。绳子少女被穿橄榄绿制服的两名男武警押着,浑身不停地哆嗦。
杨金凤好像受到了传染,也开始哆嗦起来。她两耳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在喊到自己的名字,被揪着头发抬起头时,才听到对自己的死刑宣判,接着又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忽然闻到了一股异味,顺着气味的方向看去,绳子少女的腿上部已经湿了一片,一名武警正拿着一条木牌插进绳子少女背后的绳索里。木牌上写着字,还有一个可怕的红叉。不用说,这个花一样的少女就要被押赴刑场枪毙了。杨金凤此刻虽然迷迷糊糊,但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久也会这样被捆绑,然后插上木牌,拉到刑场去枪毙。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跳加快,脸涨得通红,忽然一阵眩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看守所的,只觉得脚上一阵疼痛,才恢复了知觉,发现正在被钉脚镣,铁锤砸着铆钉,震得脚腕都渗出了血。她不由自主地挣扎了一下,但被死死地按住了。
“老实点!你越动就越疼。”
她再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地被钉上脚镣,送进了专关死刑犯的号子。
在号子里,她呆呆地望着脚上那副死镣,想象自己也将像那个绳子少女一样,被浑身绑满绳子,插上斩标,跪在刑场阴森森的地上,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她越想越害怕,哭着,闹着。结果又被戴上背铐,关进了小号。
……
秦珊珊打开了小号的铁门。
这间小号,只有四、五平方米大小,没有窗户,里面一张铁床。杨金凤戴在背铐坐在床上,见秦珊珊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坐下!”秦珊珊边说边打开了杨金凤的手铐,和她并排坐着。
“这样多不好呀!你自己是不是又多受罪了。” 秦珊珊见杨金凤在抚摸手腕上的铐痕,又是批评,又是开导。
“我是不是很快就要被枪毙?”杨金凤见这位所长虽然严厉,但很和蔼,鼓起勇气问道。
“也不会很快。你已经提出上诉,还会有点时间。如果上诉被驳回,还需要报最高法院核准。人命关天,我们国家对死刑案子是十分慎重的,要经过严格的法律程序。”秦珊珊解释道。“不过,你也必须有精神准备。根据你的案情,最后恐怕还是会被执行死刑的。”秦珊珊不想隐瞒什么,继续开导她。
“我真的很害怕呀!”杨金凤又抽泣起来。
“你要真害怕,想哭就哭吧。”秦珊珊替她擦了擦眼泪道:“不过,你要认识到你所犯罪行的严重性。你知道毒品的危害吗?”
“知道。”
“毒品能把人变成鬼,能害得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甚至铤而走险,杀人抢劫。对个人、家庭、社会都危害极大。你想过这些吗?你知道你带了多少毒品?五千克!这要害死多少人!根据刑法,带五十克就可以枪毙,你该枪毙一百回了!”秦珊珊严肃指出了她的严重罪行,希望她能认罪服法。
“我该死,我自作自受。我的命真苦呀,我怎么就碰到这么一个恶鬼!”她向秦珊珊讲述了自己遇到六指男人的经过。
……
杨金凤住在万兴县的一个山村,原来是村小学的教师,父母去世后转而经营他们留下的小杂货铺。
清明那天,杨金凤带了一把铁锨,到山上的父母坟前准备给添点土。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虽然是大白天,也有几分瘆人。杨金凤是当地人,自然毫不在乎。她在山上挖土,不料挖出了一个皮箱,里面竟全是百元大钞。她大吃一惊,慌忙把皮箱埋好,整理得没有痕迹,又到别处去挖土。
忽然,她觉得有一件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腰间。回头一看,一个相貌凶恶的大汉用匕首对着自己,那只握匕首的手上长着六个手指。
“你在挖什么?”六指大汉凶巴巴地问道。
“我,我在挖点土,想给父母坟上添把新土。今天是清明。”
“你家坟在哪?撒谎我就宰了你。”
杨金凤带六指大汉看了父母的坟,大汉相信了她。
“这么说你是山南杨家杂货铺的。以后不准到这里随便挖土。今天你既然来了,必须替我办件事才能走。” 六指大汉好像知道她家。
“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让我办事?”
“不办事我宰了你,还把你家的店砸了,坟也扒了。”
杨金凤很害怕,也不知道是要办什么事,只好先答应了,就匆匆下山回家。
刚到家门口,她惊呆了。原来六指大汉已经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在等她了。
杨金凤只好让他进了家门。
“这是一张西江到叶城的火车票,你带着这袋东西坐火车到叶城下车,就没你的事了。”
“这是什么?我去叶城干什么?”
“不要多问!这是一万元钱,够你自己回来了。回来后还会再给你一万元。”六指大汉拿出了一迭钞票,又恶狠狠地说:“你不许耍滑,否则你的命就没了,你的店,还有你家的坟也都没了。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杨金凤十分害怕,心想,这个六指大汉真厉害,怎么就那么快找上家门了。
她按照六指大汉的吩咐做了,接着就发生了车站安检的一幕。
……
“这么说,你发现了一笔巨款的埋藏地?”秦珊珊问道。
“是的。”杨金凤忽然觉得似乎有了生的希望,问道:“我要是取出这笔钱,交给政府,是不是可以不枪毙我?”
“要是有立功表现,当然是可以考虑从宽的。不过你的案情太重了,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什么。”秦珊珊如实相告。
杨金凤沉默了。她想,她交代了这笔巨款,六指大汉肯定会砸了她的店,扒了她家的坟,如果自己仍要被枪毙,岂不是更不值了?
秦珊珊看出了她的顾虑,突然萌生了一个奇特的想法。
“你能肯定这笔钱还在原处吗?”秦珊珊问。
“应当还在。只要不枪毙我,我可以立刻带你们去挖出来。”
“那好,你老老实实在这先呆着,对谁也别再提这件事。我去请示领导,看能不能保住你的性命。” 秦珊珊说着就出去了,随即把牢门锁上。
杨金凤又看到了希望,一个人呆在小号里,也不再哭闹了。

六、理想之争
牢里失去自由的囚犯总感到度日如年,而外面忙忙碌碌的人却觉得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到了夏天。
一天下午,傅晓华来到了秦珊珊的办公室。
她带来了一份局里的文件,公安部月末要在北京召开全国狱政系统先进表彰大会,局里给了女子看守所一个出席名额。
“晓华,那就你去把。”对这种机会,秦珊珊一般都让给别人。
“还是你去合适,你是头。到了北京还能顺便看看你爷爷。他最近不是身体不太好么。”傅晓华觉得应该由秦珊珊去,还可以公私兼顾。
“这个会连来带去得不少天,我恐怕工作走不开,还是你去,就这么定了。你准备一下吧。”
见秦珊珊作了决定,傅晓华也不再推让了。
“晓华,问你个问题。”秦珊珊准备说出自己的打算。
“什么问题?”
“你说,一个人为了理想,牺牲自己的生命,到底值不值?”秦珊珊先铺垫了一下。
“那还用说,当然值。就像革命先烈那样,为了人民的利益,抛头颅,洒热血,不但值,而且光荣伟大。秦姐,你不是在考我吧。”傅晓华觉得秦珊珊是在明知故问。
“那么,我再问。如果一个人是为了自己的爱好,比如探险啦,登山啦等等,牺牲了生命,你说值不值?”秦珊珊逐渐推向主题。
“那就要怎么看了。”傅晓华感觉今天秦珊珊有点奇怪。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依我的看法,只要不妨碍他人,他自己认为值,也就值。”
“看来我们姐妹俩的观点一致。”秦珊珊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决定摊牌。
秦珊珊向傅晓华说出了她的爱好。
“原来是这样。秦姐,你好坏呀!你知道我被你绑得有多疼吧。”傅晓华想起了她们练习死刑绑的情景。
“对不起了。但那时练习捆绑是为了工作,和我的爱好联系不上。不过,人被捆绑后确实是很美的。”秦珊珊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堆她在乌溪村扮女红军的照片。
“真的是很美。不过主要是秦姐你自己长得美呀。”傅晓华丝毫没有恭维的意思,虽然以前她亲手绑过秦珊珊,但那时只注意捆绑技术,根本没有想到过美的欣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秦珊珊被五花大绑的照片,视觉上有一种震撼感。问道:“你说,为什么这么一绑,就显得更美?”
“美学我不懂,但束缚产生美感是肯定的。比如,我们穿上制服是不是也觉得很平常。但如果系上一条武装带,立刻就显得精神起来。”秦珊珊解释道。
“有道理。你旁边绑着的那个漂亮女红军是谁?”秦珊珊和文敏的合影又吸引了傅晓华的眼球。
“她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文敏。”接着,秦珊珊对傅晓华详细地讲述了乌溪村的经历和见闻。傅晓华也不禁流露出对乌溪村贫困儿童的深深同情,她表示也要去向希望工程捐款。
“其实捐点钱也就表示一点心意,治不了本。我有一个打算,不知你能不能支持。”不等傅晓华回答,秦珊珊接着说:
“我们这里不是关了一个叫杨金凤的死刑犯吗,她说她知道一笔巨款的埋藏地。想用它来换自己一条命。我想,如果她说的这笔巨款确有其事,我就用它捐助一所希望小学。这样就可以大大改善乌溪村的教学条件。同时免杨金凤一死。”
“她运毒达到五千克之多,太多了!交待了也免不了一死。再说,拿到这笔钱也应当上缴,你无权擅自动用呀。”傅晓华也了解这个案情,认为秦珊珊的想法未免天真。
“没错。所以我想取出钱后,就直接捐了。然后把杨金凤放了,由我来顶替她被执行枪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秦珊珊和盘托出了她的打算。
“那怎么行,这也太荒唐了!”傅晓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做梦也想不到秦珊珊竟会有这样的念头。
“好像是有点荒唐。可是为了孩子们,我愿意牺牲,而且也圆了我的女烈梦。这样做,第一,彻底改变了乌溪村的教学条件,实现了我和文敏的理想。第二,我充当了死囚,满足了自己的爱好也没有妨碍他人。这样的死应当算介于刚才我们讨论的为了理想和为了爱好之间,虽不算伟大,但也死得其所。第三么,也给杨金凤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她这个人其实就是又胆小又糊涂,只是在胁迫下犯了死罪,没有什么社会危害。”秦珊珊振振有词,傅晓华虽不赞成,却一时语塞。
“我被处决后,过一段时间你们就上报我失踪,事情也就结束了。这笔钱已经建了学校,别人都不知道,就算将来追究,应当由我负责。可那时秦珊珊已经没有了。当然,你们还可以对杨金凤秘密监控,说不定还能够得到点贩毒组织的线索。”秦珊珊说出了她的完整计划,补充道:“这不是一个多赢的结果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就算你说得有点歪理,也还得替你九十多岁的爷爷想想。你自己想当死囚,他老人家怎么办?”傅晓华驳不倒秦珊珊,抬出了她的爷爷。
提到爷爷,秦珊珊犹豫了起来。她从小听爷爷讲过雪山草地和打鬼子的故事,对爷爷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这时,刘波进来报告,说有一个叫文敏的女同志来找秦珊珊。
“快请!”秦珊珊立刻高兴起来。
“珊珊姐,好想你呀!”文敏背了一个坤包,边说边走了进来。
秦珊珊替文敏倒了一杯水,给文敏和傅晓华作了介绍。
“原来是傅所长,珊珊姐经常说起你。”文敏握着傅晓华的手,十分亲切。
“秦姐也常说到你,真佩服你的献身精神,一个人从城市扎根山沟。”两人一见面就变得很熟悉。
“文老师,你理论水平高,快帮我也劝劝你珊珊姐。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要扔下我们去顶替个死刑犯。” 傅晓华觉得文敏应该有能力说服秦珊珊。
“什么事?珊珊姐还用得着我来劝!”文敏刚来,有些模不着头脑。
“先不说这个了。既然文敏大老远来看我,晓华,我今天就请假早走一会了。”秦珊珊不想让文敏卷入她们的争论,就领着文敏到了自己的宿舍。
七、青山爱心
秦珊珊的宿舍整洁简朴。单人床上的被子叠得有棱有角,折射出主人的军旅经历。写字台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前面有一把椅子。书架上类别多样的书籍反映了主人广泛的兴趣。一个双人两用沙发,来客人时可以临时作为床使用。还有一个衣柜和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副手铐,似乎显示了主人的职业和爱好。
“敏敏,你就住我这吧。条件不好, 我想你不会在意的。”一进宿舍,秦珊珊就要留住文敏。
“既来之,则安之。我当然就住这了,除非你有更好的安排,比如给我弄一间牢房住几天。珊珊姐,你可别忘了乌溪村的承诺呀!”文敏又提醒了一遍。
“当然不会忘,你可是我盼了几个月的贵客,一定得好好招待。”说着,秦珊珊锁上了房门,转过身来,打开了衣柜门。
“现在是我们二人世界了。你看,这些东西够你受用了吧!”秦珊珊指着柜里说。
衣柜里挂着许多衣服。除了秦珊珊平时穿的衣服和警服外,还有看守所的囚衣、色彩鲜艳的旗袍和不同时期的军服。衣柜下层,有几捆颜色不同的麻绳。旁边放着各种各样的手铐、脚镣,还有长短粗细不一的铁链。秦珊珊平日生活节俭,这些行头化去了她收入的相当一部分。
“哇塞!珊珊姐,你可真趁呀!”文敏情不自禁地说。
“别着急,我们先出去吃晚饭,然后一起进城逛逛街,我有车。回来后再慢慢享用吧。”说着,秦珊珊关上了柜门。
晚饭后,文敏无心逛街,就要回秦珊珊宿舍。
“你好久没到城里,怎么没兴趣逛街?”秦珊珊觉得文敏长期在农村,应该去城里转转。
“城里还有什么东西比你宿舍里的更好?”文敏的回答其实也不出秦珊珊的意料。
回到宿舍,秦珊珊又锁上了门。
“敏敏,先给你戴上这个吧。”秦珊珊随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铐。
“等一等,”文敏说,“你先换上警服,让我更真实地感受一下被警察上铐的滋味。”
“好吧,那你再穿上这个,可能感觉更好。”秦珊珊理解文敏,她自己穿上了警服,还拿出一件囚衣给文敏。
文敏心存感激,穿上了囚衣,将双手伸出。
“咔,咔,”两声,秦珊珊迅速将文敏铐上。又拿出了一副脚镣,套住文敏的双脚。
这副脚镣不算太重,大约有七、八斤。但文敏已经很满意了,她穿着囚衣,戴着镣铐,感觉身上热乎乎的,手脚沉甸甸的,走了几步,铁链发出哗哗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秦珊珊看着文敏,感觉文敏比上次瘦了。关切地问:“敏敏,你好像瘦了。是不是那边的生活很艰苦?你先坐下吧。”
“那边是很穷,但是人很好。大家对我都挺好的。”文敏在沙发上坐下后回答道。
“不能让你一个人戴刑具,我得陪着你”秦珊珊说着,给自己也戴上了镣铐,坐在文敏身边。
“珊珊姐,你好自私。怎么你的手铐和脚镣都比我的好!”文敏见秦珊珊的脚镣比自己的粗大,手上戴的是一副板式手铐,比自己的厚重,双手也束缚得更紧。
“等一会我们交换好吗,你先适应一下这一套。”
姐妹俩互相又是戴镣铐,又是捆绑,衣服也换了好几次,玩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快到午夜了。秦珊珊问:“一会我们怎么睡?你睡床还是沙发?”
“我们都戴脚镣绑着,一起睡在地上好不好?”文敏提了个建议。
“行,太好了”秦珊珊立刻赞成。
两个人都已戴着脚镣,秦珊珊先把文敏五花大绑,然后把自己也绑了。姐妹俩依偎着一起躺在地铺上。
文敏怎么也睡不着。她静静地躺着享受着戴镣捆绑的特殊滋味,看着身旁束缚后分外美丽的珊珊姐,兴奋极了。忽然,她想起了傅晓华的话,问道:
“珊珊姐,白天傅所长说你吃错什么药,去顶替死刑犯是怎么会事?”
秦珊珊对文敏已是无话不谈,就介绍了杨金凤的案情,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然后说:“敏敏,你来当裁判,说说看到底谁的意见对。” 她觉得文敏能够理解,会支持自己。
文敏听了秦珊珊的计划,先是吃惊,后来立刻有了新的打算,显得有点激动,坐了起来说道:“我当裁判,你们二位所长就各打五十大板。”
“好狡猾的敏敏,来了个折衷主义!说说看,怎么个各打五十大板?”秦珊珊也坐了起来。
“你的想法很好,也是可行的。但是傅所长不同意你去顶替也是对的。所以说是各打五十大板。”文敏胸有成竹地先作了解释,然后继续说:“只要杨金凤真能找到这笔巨款,你的计划应该实施。这对穷孩子们的帮助有多大呀!但是,去顶替她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你!”秦珊珊大吃一惊。“你凭什么?这件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是乌溪村的教师,在乌溪村建学校怎么与我没有关系?”文敏认真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们不谈这个了。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松绑?”秦珊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傅晓华提到爷爷后,她也觉得有些不妥,本想另做打算,没想到文敏又了冒出来。
“我不是和你争什么,这是苍天有眼,给了我一个实现理想的机会。珊珊姐,你就成全了我吧。”文敏缠住不放,诚恳地恳求道。
“你志愿去山村当教师,不是正在实现你的理想吗?你舍得离开这些孩子吗?”秦珊珊觉得文敏忽然有点怪怪的。
“我舍不得!”文敏有点抽泣了。“珊珊姐,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今天上午在市人民医院检查,大夫说我最多还可以活一个多月。这次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什么?你不会是在吓唬我吧!”仿佛是晴天一个霹雳,秦珊珊惊呆了。她宁可希望文敏是在撒谎吓唬自己。
“千真万确。医院检查结果和诊断证明就在我的包里,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文敏近来一直感到身体不舒服,但在乌溪村她只能挺着。一放暑假,立即到西江市人民医院检查,当知道这可怕的结果时,她几乎崩溃了。
“老天怎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呀!”她感叹自己连下学期开学都等不到了。她十分想念乌溪村那些可爱又可怜的孩子们,但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坏消息。她也十分想念秦珊珊,怀念二人一起在乌溪村的美好时刻。于是,她当天就赶到郊区的女子看守所,想最后再相聚一回,也好享受一下秦珊珊承诺过的“招待”。和秦珊珊在一起,文敏感到很快活。刚才听到秦珊珊的计划,她立刻觉得这是一个实现自己理想的天赐良机。
秦珊珊已经没有勇气去核实文敏病情,她相信这是真的了。
“这太残酷了!为什么好人经常没有好报!”秦珊珊叹道。
“珊珊姐,你一定还记得我在乌溪村说过的话吧。我已经这样了,就个人而言,与其受病痛的折磨,窝窝囔囔地死在病床上,不如让我痛痛快快地死在刑场上。你不是知道我的秘密,叫‘爱刑’吗?更何况这样做对那些孩子们的好处,这你当然是知道的,你自己不是也有这样的打算吗?” 文敏还在不停地恳求着。
“好妹妹,你不要急,让我再想想吧。”秦珊珊感到文敏的话不无道理,有点无奈了。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我有机会为理想献身,作为好姐姐,你难道就不能成全?天一亮赶紧落实一下那笔巨款吧。”文敏见秦珊珊有所松动,紧追不舍。
秦珊珊含泪注视着五花大绑戴脚镣的文敏,俨然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烈形象。

八、挖金遇险
一辆警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
杨金凤身穿囚衣,戴着手铐脚镣坐在车里。她旁边是穿着警服,带着手枪的秦珊珊。车里还有铁锨、铁锤等工具。
杨金凤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知道这是一次决定命运的生死之旅。早晨,秦所长像救命天使一样突然降临单独关押她的牢房,给她带来了生的希望。
“杨金凤!你的上诉已经驳回,等最高法院核准后就要对你执行枪决。”秦珊珊一开始就很严肃。
“我罪有应得,我认罪服法。”经过一段时间的死囚生活,杨金凤已逐渐认命了。
“你上次说知道一笔巨款的埋藏地,是真的吗?”秦珊珊突然问。
“当然是真的。是不是我说出来能算立功,就可以改判个死缓什么的?”杨金凤从秦珊珊的问话中,似乎又觉得有点生机了。
“立功?晚了!你早为什么不说。不过,现在你倒还真有个机会。”秦珊珊先简单地讲述了乌溪村的贫困和教育现状。杨金凤的村子也很穷,她还当过教师,所以秦珊珊说的她都很有体会。当秦珊珊说到文敏志愿去乌溪村时,杨金凤显得有些激动。但她不明白秦所长今天来为什么给她讲这些,她的机会究竟在哪儿?
“现在有一位好人,非常非常好的好人,她想用这笔巨款在那里建一所学校。如果拿到这笔钱,她愿意顶替你去死。”秦珊珊说到了关键。
“那能行吗?”杨金凤心有所动,但想到自己被关在这里,怎么能被顶替。
“能行,我已经同意了这位好人。只要那笔钱是真的,你就可以出去,让她进来替你。”秦珊珊认真地说。
“您和那位好人的大恩大德,叫我怎么报答呀!”杨金凤喜出望外,立即跪下,一边给秦珊珊磕头,一边说:“我马上就带您去找到这笔钱,要有半句假话,您立刻毙了我。”
秦珊珊作了一些准备后,就把她带上了警车。
文敏开着警车,她也穿了一身警服,这是秦珊珊专门给她准备的。
秦珊珊已经派傅晓华提前去北京先办些其它事。她也不想使更多的人知道关于杨金凤的事情。因此让文敏换上警服,作为一名新来的女警与她一起将杨金凤带出去。虽然文敏体质弱,万一犯人不老实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秦珊珊自信,自己带着武器又受过军警双重训练,足以对付戴着镣铐又羁押了几个月的杨金凤。
车进入万兴县境内,秦珊珊看到迎面过去一辆旅游车,有些好奇。
“这地方怎么也有旅游的?”她随口说了一句。
“这里虽然偏僻,但有一个叫做‘烟雨荷塘’的景点,夏天景色也很好的。不过,一到冬天就没有人去了。”杨金凤是当地人,很熟悉这里的地理。
不一会,警车在杨金凤的指引下,来到了那个荒凉的山上。
秦珊珊让文敏把车停在路边先调好头,嘱咐她呆在车上,不要熄火,取到钱后立即返回。然后给杨金凤摘下手铐,脱掉囚衣,让她拿着铁锨去挖那个皮箱,自己握着手枪打开保险在后面跟着。
杨金凤果然挖出了皮箱。
这时,忽然一阵风声,秦珊珊警惕地回过头,手中的枪被踢飞了。一条大汉向秦珊珊袭来。秦珊珊一闪身,对着大汉当脸一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秦珊珊虽然有些功夫,但毕竟是女的,体力不支,逐渐处于下风,被大汉压在身下,卡住了脖子……
“砰――”一声枪响,卡着秦珊珊的那双手松了。
杨金凤双手握着冒烟的手枪,呆呆地站着。
秦珊珊一看,那大汉右手长着六个手指,已经没有气了。
“可惜他死了,否则这是一条重要线索。”秦珊珊想,这里不宜久留。两人匆匆将尸体埋了,拿着皮箱上就上了车。
到了车上打开皮箱,里面一万元一迭的钞票整整有三百迭。秦珊珊替杨金凤砸掉了脚镣,立刻开车去界山县政府。三人说明来意,办了手续,把钱捐了。
“警察同志,请问捐款人是谁。为什么让你们送来?”
“一位女士,她不愿透露姓名。因为是大笔现金,所以我们开了警车押运。”
“那将来这所学校叫什么名字?”
“她献了爱心,就叫爱心学校吧。”
“那我代表界山县人民,代表乌溪村人民谢谢你们了,并通过你们感谢这位献爱心的女士。”
……
杨金凤深受感动。
回到车上,文敏脱下警服,套上了杨金凤扔在车上的号衣。
“杨金凤,你现在穿上警服,我们一起把她送回看守所,然后你换上便衣就可以走了。”
杨金凤穿好警服,又跪下给文敏磕头。
“快别这样,你一个穿警服的给穿囚衣的磕头,成何体统?”文敏扶起了杨金凤,又对秦珊珊说:“珊珊姐,快铐上我,把脚镣也钉上。回到西江就不方便了。”
秦珊珊理解文敏,把她铐了起来,然后给她钉脚镣。
“疼吗?敏敏妹。”秦珊珊一边钉,一边关切地问。
“敏敏!你就是文敏?”杨金凤听见秦珊珊的话,赶紧问文敏。
“没错,我就是文敏。你怎么知道我?”文敏随口回答,又反问了一句。
“不!不!秦所长,不能让文老师顶替我。还是我回牢房吧。”杨金凤几乎是在喊了。
秦珊珊一阵犹豫。
“珊珊姐,快钉。不能听她的。我们要讲信用。再说,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文敏见秦珊珊犹豫,生怕这难得的机会又错失。
提起文敏的身体,秦珊珊含着泪给文敏钉上了死镣。
秦珊珊开着车,她现在已不用担心车里的真假两个犯人会有什么意外了。
回到看守所,天色已晚。秦珊珊和杨金凤把文敏带进了16号牢房。
“敏敏,我先送走她,一会再来看你。”秦珊珊对文敏说着,就要带杨金凤出去。
“恩人那,叫我杨金凤怎么报答呀!”杨金凤深深地向文敏鞠了一躬。
“不用报答我,听说你也当过老师,如果你愿意,就去乌溪村教那些孩子,也算继承了我的事业。”文敏说。
“我出去以后,一定听从文老师的教诲,就去乌溪村教那些孩子。”杨金凤又深鞠一躬,跟秦珊珊走出了牢门。

九、桃代李僵
文敏目送二人离去,听到牢门上锁的声音,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充满了喜悦。
自己为理想而赴刑场的追求不久就要实现了。她想:即使没得上癌症,能这样去死也很值得,秦珊珊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但如果没有这病,秦珊珊又怎么会同意自己这样做呢!文敏前天还在为身患绝症而哀叹老天不公,现在却觉得真应该感谢老天作了这样的安排。癌症对于她,竟忽然从厄运变成了机遇。
她拖着死镣来回走着,体味着真正当一个死囚的感觉。
……
牢门开了,秦珊珊带着一个大塑料食品袋走进来。
“敏敏,我们一起吃晚饭吧。”秦珊珊打开食品袋,放在桌上。
“这么丰盛,该不是最后的晚餐吧?”文敏心情很好,调侃道。
“你这么着急呀,刚一进来就想吃最后的晚餐。馋猫!我会天天给你送‘最后的晚餐’的。”秦珊珊也调侃着说。
姐妹俩并排在囚床上坐着,边吃边聊。秦珊珊显得有些沉重,文敏倒十分轻松。
“敏敏,从现在起,在只有我们二人时,我们是姐妹,还像以前一样称呼。如果有别人在,我就是秦所长,是警察,你就是杨金凤,是罪犯。可千万别露了馅。”秦珊珊嘱咐了一下。
“这个自然,我比你更怕露馅,一定会小心的。”文敏当然明白,她接着问道:“珊珊姐,你除了给我带来吃的,还有什么?”
“你缺什么东西,尽管说。”秦珊珊不知文敏需要什么。
“你看我身上还少点什么?”文敏指了指自己说。秦珊珊恍然大悟,从身上掏出一副手铐,恍了恍说:“吃完饭给你戴上这个,行吧?”
“别等吃完饭了,戴上它吃饭不更有味吗?”见文敏急不可耐,秦珊珊给他铐上了。
姐妹俩一直聊到深夜,秦珊珊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文敏戴着手铐脚镣,独自躺在囚床上,浮想联翩。做女烈的感觉真爽呀!
……
第二天刚一下班,秦珊珊又来到16号牢房。
“敏敏,你看我带来了什么?”秦珊珊带上牢门就问。
“哇!这个不错。”文敏见秦珊珊拿着一副带铁链的手镣,兴奋起来。
秦珊珊摘掉了文敏的手铐,抚摸着文敏手腕上的铐痕,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她戴上手镣。秦珊珊太了解文敏了,镣铐束缚对于她,不是难受,而是享受。
文敏抖了抖手镣,觉得感觉不错。
二人还是一起吃了晚饭,又一起交谈到深夜。
第三天下午,16号牢门又开了。
文敏见进来的是傅晓华,怕被傅晓华认出她不是杨金凤而露了馅,赶紧低下了头。
“杨金凤!”傅晓华叫她。
“到!”文敏应了一声,依然低着头。
“抬起头来!”傅晓华噗嗤笑了一声:“文老师,别装了。你珊珊姐已告诉我了。我敬佩你,特地来看看你。”
“谢谢!”文敏松了一口气。
傅晓华是昨天晚上从北京回来的。早上一上班,她就向秦珊珊汇报了在北京开会的情况。秦珊珊简单地告诉了文敏身患绝症,已经顶替了杨金凤。秦珊珊觉得这件事发生在傅晓华外出期间,一切应当由自己负责,她除了希望傅晓华能帮她多照顾一下文敏外,并不希望傅晓华知道得更多以分担责任。
“你们这些人,真是琢磨不透。蹲监狱好像比住宾馆还舒服似的。”傅晓华把心里想的直说了出来。
“那就麻烦你们二位所长多多关照了。”文敏调皮地说。
“秦姐说,她晚上来陪你,白天让我照顾。你有什么要求,随时都可以提。” 傅晓华说。
“谢谢了,真的谢谢。您能不能把我绑起来。”文敏也不客气,马上提了要求。
“你戴着手镣怎么绑呀?”
见傅晓华有些为难,文敏把双手放到背后,手镣的铁链刚好紧紧地勒在肚子上,对傅晓华说:“这样,你看行吗?”
“真有你的!不过只能绑一下午。下班后让你珊珊姐来解开。”傅晓华按照文敏的要求,将她反绑了起来。
傅晓华走后,文敏对着镜子反复欣赏自己镣铐捆绑的女烈形象,得意极了。
……
就这样,秦珊珊和傅晓华天天都来看文敏。秦珊珊更是天天都陪到深夜,有时秦珊珊还把自己也铐了或绑了来陪。这些日子,文敏感到是自己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
但是,文敏感觉到,她的病情在迅速恶化,生命已进入倒计时。她必须与癌细胞作顽强的抗争,坚持到走上刑场。
……
秦珊珊像往常一样,一下班就来到16号牢房,解开了文敏的绑绳。
“敏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一进来就说:“界山县政府已经决定在乌溪村用献爱心女士的捐款兴建一所从小学到初中的九年制学校,并命名为‘爱心学校’。”说着,拿出了印着“界山县人民政府文件”字样的一份复印件给文敏看。
文敏露出幸福了笑容。
“还有一个消息,你也必须准备一下。”秦珊珊接着说:“杨金凤的死刑已经核准,定于后天上午执行。你现在还有大约40小时的时间。”
“太好了!我终于要战胜癌症,实现理想了!”文敏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珊珊姐,祝贺我吧!我们边吃边说。”
“好吧,先祝贺你。”秦珊珊打开食品袋,二人一起吃着,秦珊珊说:“还有什么要求,你好好想一想,尽管提出来。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我需要作些什么准备?”文敏问道。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明天,杨金凤,也就是你,需要单独关押,由专人照料。这不需要你做什么。在这里已经单独关押了,至于照料你的专人么,你看姐姐我称不称职?”秦珊珊告诉文敏死刑执行的程序。
“由姐姐照料,我当然高兴呀!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由你全程送我,一直到最后。”文敏说:“我要让姐姐亲自枪毙我。”
“我来枪毙你?”秦珊珊吃了一惊。
“对,这是你能做到的。”文敏抓住了秦珊珊刚才说的话。
“好吧,只要妹妹高兴,姐姐亲自送你!不过,还需要领导批准。”秦珊珊答应了,她相信自己的枪法,会让文敏得到最大的满足。接着说:“后天一早,大约七点钟,就要把你提解出去。所以明天晚上早点睡,后天早点起,好好收拾收拾,上路时精神点。你的手镣一会就卸了,这两天多养点精神吧。提出时,还要给你戴手铐的。”
“然后呢?”文敏对最后的行程很感兴趣。
“把你带到审讯室,去验明正身。验明正身的时候千万别一激动就忘了自己是杨金凤呀。”秦珊珊虽然相信文敏不会出错,还是提醒了一下。
“放心。我叫杨金凤,女,23岁,西江市万兴县人,犯运输毒品罪被判处死刑……”文敏像机关枪一样放了一通。
“验明正身后,就要上法绳,也就是五花大绑了。”秦珊珊继续说,文敏插话道:“我要让姐姐你来绑。”
“这个没问题,姐姐会给你绑得又舒服又漂亮。”秦珊珊随口答应。“绑好后,还要照相存档。然后砸掉脚镣,绑上一条绳子。对了,你大腿上也要绑上绳子,防止大小便失禁。”
“这多难看呀!能不能脚上腿上不绑,还让我戴脚镣?”文敏觉得腿脚的绳子有损自己的女烈形象,又提了个要求。
“这个姐姐不能马上答应,但争取能满足你。”秦珊珊表了个态,接着说:“然后,你就等刑车来,后天从这里出去枪毙的只有你一个。不好意思,那时你还要被挂上一个牌子。押上车后,先拉到市里的公判会会场,宣判以后,要插上斩标去游街示众。最后再到郊外的刑场,执行枪决的时间大约在十一点左右。”
文敏随着秦珊珊的话,想象着后天一步步走向刑场的过程,心里充满了激动。
十、姐妹情深
秦珊珊走后,文敏在囚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戴在身上多日的手镣卸掉了,文敏觉得上肢轻飘飘的,有些不习惯。她忽然又感到病灶处一阵疼痛,立即翻身起床,给孩子们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同学们:
文老师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不能再给你们上课,也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做游戏了。文老师很想念你们,但是文老师必须要走了。希望你们像和文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把家乡建设得又富裕,又美丽。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政府很快就要在村里建一所漂亮的学校。不久,你们就可以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了。……”
文敏从小是个孤儿,写完这封信,她感到已经无牵无挂了。
她既兴奋,又有点紧张。虽然一直梦想当一名女烈,但那都是故事影视或游戏中的。当自己真的要被五花大绑插上斩标,在众目睽睽之下游街示众,然后跪在悲凉恐怖的刑场上,等待子弹呼啸着穿透自己的胸膛,或者打碎自己的脑袋。自己的精神还能承受吗?会不会也成了叶公好龙,到时候也害怕也失态?不,决不!她马上给了自己鼓励。现在已经实现了让乌溪村的孩子们有一所像城里一样的学校的理想,有了这样的精神支持,相信自己能够坚持到最后的。
……
第二天一早,秦珊珊就来了,还带了一个提包。
“珊珊姐你真早呀。”文敏见到秦珊珊,十分高兴。
“我们在一起就剩二十几个小时了,姐姐想多陪你一会。”秦珊珊有些伤感。
“有你一路相送,我真幸福呀!珊珊姐,明天你是打我头还是打心脏?”文敏很想先知道明天的结果。
“一般都是打头,不过我可以听你的。妹妹愿意打哪就打哪。”秦珊珊说。
“打头是不是会死得很难看?还是打心脏吧。不,最好先打别的地方,我想多挨几枪,多尝尝子弹穿过身体的滋味。”文敏要求道。
“多挨几枪?”秦珊珊吃了一惊。“你大概还不知道子弹的厉害吧。子弹击中你时,速度达到每秒几百米。”
“这我知道,比声音的速度还快,也就是当我听到枪响时,就已经中弹了。”文敏似乎已有所准备。
“这样高速前进的子弹进入人体后,受到阻力,运动方向发生改变,在体内的破坏力极大。穿出人体时,出弹孔有鸡蛋那么大,像火山口那样,血肉模糊。所以最好是一枪毙命,痛苦还比较小。你要求多挨几枪,那样会很痛苦的。”秦珊珊告诉文敏。
“痛苦?其实痛痒酥麻和酸甜苦辣一样,都是人的神经细胞对外界刺激的一种反应。人生一世,遍尝百味。最后能尝尝常人所尝不到的那种痛苦,岂不也是一种享受?”文敏说出了自己对痛苦的独到见解。恳求道:“珊珊姐,答应我吧,别吝啬子弹了。”
“好啦好啦,我们先不谈这个了,到了刑场再说吧。”秦珊珊这回没有贸然答应,她不愿意继续谈这件最不愿意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
“珊珊姐,你说,明天我穿什么衣服合适?”文敏问。
“你喜欢穿什么都可以,你看,这不是给你都带来了。你自己选吧。”说着,秦珊珊打开了提包,里面放了各式服装。
“你看我穿这件行吗?”文敏挑了一件银白色织锦旗袍。
“当然行。不过,其实你穿上那件更漂亮。”秦珊珊指着一件红色的旗袍道,她觉得红旗袍染上鲜血后看不出来,不会太刺激。
“那件确实也很漂亮。但是我更喜欢看到在白色旗袍胸前开出一朵鲜红的血花,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画面呀!”原来文敏也想象到了中弹后的场景,她希望刺激。
“那好吧,先穿上试试,合不合身。”秦珊珊说着,替文敏把白旗袍换上。这件旗袍,是她刚从部队转业时买的,现在已经小了,穿在文敏身上,倒显得十分合体。
“漂亮极了!”秦珊珊赞叹道。想到明天就要失去这样一位美丽善良的妹妹,她十分伤心,却又不能在文敏面前流露。
文敏对镜子自我欣赏着,也十分满意。这时,忽然感到身上又一阵阵痛起来。
她拿出了昨晚写好的信,对秦珊珊说:“我给孩子们写了一封信,请你替我寄了。这就算我的遗书了。”接着又说:“我被枪毙后,请你把我的骨灰埋在乌溪村北边的小山坡上,就是春天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个地方,让我能亲眼看到新建的学校,亲耳听到孩子们的欢笑。”
“放心,姐姐一定照办。”
听到秦珊珊一口答应,文敏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其它要求了。心情轻松地和秦珊珊聊了起来,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地很快过去。傅晓华送来了丰盛的午餐。
“哇!这么多。你们该不会想把我撑死在这里,去不了刑场吧。”文敏半开玩笑地说。
“你需要营养,认珊珊姐陪你多吃点。晚饭比这还要好,那可真的就是最后的晚餐了。明天上路前的早餐就不要多吃了,肠胃里东西少点好。”显然,傅晓华已经把最后的三餐安排好了。
午饭后,文敏还是兴致很高,姐妹俩聊着聊着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一个下午。文敏感到自己一生中的最后一天过得虽然有点太快,但是真愉快。
吃过晚饭,文敏觉得身上的疼痛加剧了,对秦珊珊说:“珊珊姐,我现在感觉很疼,你把我绑起来吧,绳子勒紧后可能会好一点。”
秦珊珊一看,文敏的头上已渗出了汗珠。她立刻用绳子将文敏紧紧地捆了起来。果然,文敏感觉全身麻麻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她于是又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的形象来。秦珊珊一看,敏妹妹美丽而端庄的脸部表情折射出忍受痛苦的坚毅。银白色的旗袍上紧缚着一道道红色的绳索、勾勒出女性胸部的丰润和腰部的纤细。再配上紧锁住双脚的玄黑色脚镣,好一个新时代的女烈形象!
文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秦珊珊道:
“珊珊姐,你说我明天的表现,应该怎样才算恰当?”文敏觉得,自己的身份是杨金凤,一个马上要被执行死刑的毒犯。如果表现出像她心目中的女烈那样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会令人感到该犯犯罪气焰嚣张,社会影响也不好,当然不可取。但如果表现得和其他死刑犯一样窝囊,则又有损于自己的形象,当然也不可取。
“你自然不该也不会像那些死刑犯那样熊,但也不必对押解你的姐姐示威。你就是你,我的好妹妹。自然,平静,安详,充分展示你的美。这是姐姐希望看到的。”文敏听到秦珊珊的所答正是自己的所想,更加充满了自信。
秦珊珊看了一下手表,说:“敏敏,真想再多说一会,和你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是你该早点休息了,明天还需要体力。”
“那你现在就回去?” 文敏显得依依不舍。
“不,姐姐不回去,姐姐要一直陪到底。”无论于公于私,秦珊珊今晚都不能离开。
“那咱俩就挤在一个床睡吧。”文敏觉得这样也挺好,自己的最后一夜能与最好的朋友睡在一起。
“不,姐姐有任务,姐姐不能睡。姐姐睡了你逃跑了怎么办?”秦珊珊就在牢房的水泥地上坐了一宿。她深情地看着文敏,多好的妹妹呀!祝她一路走好……

十一、绑赴刑场
夏天的夜晚是短暂的,天亮了。
文敏这一夜睡得很平静。这五花大绑好像是对晚期癌症的对症恶治,绳索压迫着肿瘤细胞,麻木着神经细胞,她反而暂时不感觉疼痛了。
秦珊珊见文敏起床,替她解开了绑绳。文敏的胳膊上留下深深了绳印,她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臂,伸了伸懒腰说:“这一夜睡得不错,绑得真舒服。”
“还没绑够,真是‘爱刑’。等着吧,过一会还要绑你的,那时姐姐就不能讲情面了,会像绑其他死刑犯一样,用勒脖子的死刑执行式五花大绑,而且再也不解开了。”秦珊珊对文敏说话已经没有什么忌讳。“现在我们抓紧时间梳洗,做好准备吧。”
秦珊珊用带来的用品替文敏梳妆打扮,换上新的胸罩和内衣裤,整好了被绑得有些皱的旗袍。文敏虽带病容,仍显得精神焕发。
小王和小李送来了早餐。这是两位刚从警校毕业分配来的女警,没见过杨金凤。秦珊珊安排由她们和自己一起押送文敏,也好让她们去见识一下刑场,练练胆量。
“秦姐,该用早餐了。法院的人一会就到。”她俩刚来,也随大家一样叫秦珊珊为“秦姐”,而叫傅晓华为“傅所”。
“好吧,你们先出去准备一下。对死刑犯,也要讲革命的人道主义,明白吗?”秦珊珊提示她们一会对文敏不得无礼。
“明白!”二人说着离开了牢房。
文敏吃过早饭,又坐在马桶上把体内的污物彻底排泄了,为上刑场作好最后的准备。这时,傅晓华进来说:“法院的人来了,该带文老师上路了。”
秦珊珊心里一激灵,她紧紧地拥抱住文敏。
傅晓华深受感动,她掏出手机拍下了姐妹俩最后拥抱的场面。
二人拥抱了足足有一分钟,文敏松开了胳膊,对秦珊珊说:“带我走吧,我们下辈子还做姐妹。”
秦珊珊忍住热泪,拿出手铐,把文敏的双手铐在胸前,一起走了出去。傅晓华随即锁上了16号的牢门。
小王和小李已经等在门外,秦珊珊对她们说:“你们俩押犯人去验明正身,我随后就到。”
文敏被带进了审讯室,里面有一张长条桌,后面坐着几个穿法院制服的。桌子前大约三米处,放着一个方凳。
小王和小李按住文敏的肩膀,让她在方凳上坐下。
“下面的罪犯听着,今天本院奉命对你执行死刑,现在要验明正身,你必须如实回答所有的问题,明白吗?” 说话的是坐在中间的一位女法官。
“明白。”听到法官威严的声音,文敏的死刑犯感觉越来越真实了。
“姓名?”
“杨金凤。”文敏已经进入了角色。
“性别?”
“女。”
“年龄?”
“23岁。”
“犯了什么罪,判了什么刑?”
“犯运输毒品罪,判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对于法官一连串的提问,文敏对答如流。但这时,病痛又开始折磨她了。
女法官边问边看,不时翻着宗卷,做着笔录。最后,她把卷宗一合,对文敏说:“签字吧!”
文敏没有见过杨金凤的签字,她用戴铐的手在死刑执行书最下面的被执行人签字拦上,用正揩写了“杨金凤”三个字,然后按了手印。
“押下去!”听到法官这一声令下,文敏知道这一幕已经演完。此后已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她将被当作杨金凤押赴刑场。
当小王和小李押在文敏走到院子里时,秦珊珊已经拿着一捆红色的麻绳和一件棉大衣等在那里。
“犯人交给我,你们拿着这个去等车。” 秦珊珊把大衣交给小王说:“车来了就把它放到车里,其它的也都准备好。”
文敏这时感觉身上越来越疼,癌细胞正在迅速地吞噬着自己的生命。她必须要战胜癌细胞,坚持住这最后的几个小时。
“珊珊姐,快把我绑了,越紧越好。我现在又疼了!”文敏想起了昨天的恶治方法。
秦珊珊打开了文敏的手铐,文敏配合着把双手放到了背后。
随着秦珊珊熟练地舞动绳子,只见文敏美丽的脖颈上立即有一道彩虹横空出世。接着,双肩也披上了两道红霞。然后,双臂也赤链环绕。最后,绑绳收紧,文敏的玉体突了出来,双峰挺拔,犹如出水芙蓉。旁边过路的干警见了,觉得她们的所长似乎不是在捆绑一个囚犯,而是在打扮一个新娘。
这时,秦珊珊无心欣赏自己的杰作。她一心要最大限度地减轻文敏的痛苦。她以娴熟的捆绑技巧,指挥着文敏呼气吸气低头抬头地配合。她把文敏绑得看起来很紧,但每一处又都留了一点余地,让文敏可以通过手臂的微小移动,根据自己的病灶疼痛情况来调整绑绳的松紧。
“绑得疼不疼?敏敏。”秦珊珊问道。
“绑了以后病痛反而显得轻多了,你绑得真地道。果然又舒服又漂亮!”文敏从心里发出赞叹。
“你穿了这一身,腿上的防污绳就不绑了。脚镣还是除了吧,绑一条小绳,比脚镣轻多了。”秦珊珊希望文敏能尽量减轻负担,以保持体力。
“算了吧,这么多天我已经习惯,况且我也不用走几步路了。”文敏还是坚持戴镣上刑场。
“好,那就给你照像吧。” 秦珊珊依了她,拿出一个800万象素的数码相机,在文敏前后左右照了个遍。这时,她才注意到文敏旗袍五花戴镣的形象真是太美了!她给文敏看了显示屏上的像片,文敏微微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现在,我们去看看车来了没有。”说着,秦珊珊押着文敏去等刑车。
傅晓华来了,她也想再最后送别文敏。
八点半左右,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开进女子看守所的院子,打开了后厢板。
车上下来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小王和小李上前,看了证件,领他们来到秦珊珊面前。
“报告所长同志,我们奉命执行死刑犯杨金凤的押解任务,接受您的指挥,请指示。”
“将死刑犯杨金凤押上车!”随着秦珊珊一声令下,两名武警一上一下,抓住文敏的绑绳,把文敏像抓小鸡一样推上车厢。文敏的胳膊一阵疼痛,心里却一阵痒痒,暗自高兴:终于又尝到真正死刑犯的滋味了。
秦珊珊等女警和武警都上了车,关上了后厢板。一名武警把一块约二尺长、一尺半宽的木牌挂在文敏的脖子上,木牌上写着 “运输毒品犯杨金凤。”在“杨金凤”三个字上还打了个红叉。武警喝令文敏跪下。
“这个死刑犯身体不好,让她跪在大衣上吧。” 现在,车里有了旁人,秦珊珊和文敏已经不能再以姐妹相称了。
文敏跪在秦珊珊的大衣上,心里充满感激之情。珊珊姐想得真仔细呀,如果没有这件大衣垫在下面,自己那白嫩的双膝,直接跪在车厢的铁板上,一路颠簸下来肯定会磨得皮破血流。
刑车沿着公路向城里驰去。
随着车身的摇晃,文敏跪在车里也摇晃着。她低头看着身上的绑绳,脚上的铁镣,胸前的木牌,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在牢房里处处受秦珊珊照顾的文敏,而是被政府判了死刑即将执行的死刑犯杨金凤了。她还看到了车厢里放着的一个一米多长的木条,写着“枪决运输毒品犯杨金凤”,上面还有一个“5”字,并在“枪决”和“杨金凤”上面打上了红勾和红叉。这一定是将要插在自己背后去游街去刑场的斩标。她想象着插上斩标绑赴刑场的场景,这是多么浪漫和刺激呀!并且,这已经不是什么幻想,而是正在进行中的现实。她似乎已经完全忘掉了自己的病痛。唯一使她感到些许遗憾的是,她只能以杨金凤的名义去受刑。但是想到解放前许多做地下工作的革命先烈,牺牲时也常常使用化名,马上也就释然了。毕竟自己为孩子们能上学的美好理想即将实现,已经死得其所。

十二、花开梦圆
公判会的会场设在西江市第一中学的大操场,学校正在放暑假。
文敏的刑车到达时,大会还没有开始。刑车绕过大操场,在教学楼后的一块空地上停下。空地周围有许多武警警戒,阻拦着围观的人群。空地上还停着三辆军用卡车。卡车里的人都没有下来,等待着大会的指挥。
九点三十分,大会开始。那四辆卡车还在后面待命。
大会的前半程进行得比较沉闷,无非是领导照着稿子,说一些本市的治安形势有所好转,但仍很严峻,需要继续严打之类的讲话。接着是一批犯罪分子被押上台,捕的捕,判的判。直到会上宣布“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今天,将对以下五名罪犯执行死刑……”时,会场才出现高潮。
随着一声“把犯罪分子押上来”的号令,四辆卡车徐徐开进会场。
今天将要处决四男一女共五名罪犯。前两辆车上各有两名男犯,也都五花大绑挂着牌子,每人被四名武警押着。文敏在第三辆车上,她被小王和小李架起后,脸向外在车厢一侧站立,身后是秦珊珊。两名武警分立两边。最后,是满载武警的车辆。
卡车在主席台前停下,死刑犯们面向群众站在车上,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秦珊珊忽然发现孙局长也在主席台上坐着。这种会由法院系统组织,公安局的主要领导一般都不去。
……
孙志伟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秦珊珊要求执行处决杨金凤的任务的报告。这是西江市第一次由女同志来行刑,所以专门作了请示。
“好呀,好呀。她又带了个头。”孙志伟自言自语地赞赏着秦珊珊。
自从秦珊珊转业到西江市公安局后,她主动去女子看守所的举动就引起了孙志伟的注意。此后秦珊珊的种种工作表现,更令孙志伟刮目相看。去年一份关于由女警实施捆绑女死刑犯的报告,不但反映了她的政策水平,也有助于提高女干警的素质。于是孙志伟亲自去了一次女子看守所,结果更加深了对秦珊珊的印象。他甚至额外批准了让女警来执行死刑。但是半年多来,还没有一个女警枪毙过女死刑犯。
孙志伟马上批准了秦珊珊的报告,并且打算亲赴现场。
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对这位精明强干又聪明美貌的下属,似乎有了超出同志关系的微妙感情。“难道我真的爱上她了?”他自己好像也还没有准确答案。自从警官大学毕业后,他一帆风顺,步步高升。有不少姑娘试图接近他,但是这位少年得志心高气傲的局长,一个也没有看上,以至于三十出头了,依然还是单身一人。
……
文敏站在车上,她已经很虚弱,有些昏迷了,听不清台上台下都说了什么。她看到下面千百双眼睛都注意着自己,作为今天要被处决的唯一女死囚,自己肯定是会场的明星。她潜意识中在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形象,至于台下是赞美,是惊羡,是惋惜,是怜悯,是鄙视,是辱骂……都任随它去吧。
她胸前挂的木牌忽然被摘掉,恍惚中,背上在被插进什么东西,硬梆梆的,一定是斩标。只感觉绳子勒得更紧了,她不由自主地把双手又抬高些。斩标一插上,看来大会该结束了。
车队开出了会场,在市区的街道上慢慢行驶。
去刑场的车队一共是六辆车。第一辆是闪着警灯鸣着警笛的警车。男犯们二人一车,每人由四名警察押着,在第二辆和第三辆车上。文敏在第四辆车上享受了最高的待遇,一人一车,并由五名警察押着。第五辆车上满载武警,并且架着机枪。最后一辆是运尸车。
车一开动,文敏被迎面的风吹得清醒起来。一想到这已经是去往刑场了,自己多年的梦马上就要圆了,心里激动万分,呼吸急促起来。她此刻虽然只能看见自己肩上美丽的绑绳,无法看到全身,但可以想象自己五花大绑又背插斩标的形象一定很标准,感到很自豪。
秦珊珊一直在文敏身后关心着,她感觉到文敏的呼吸有点急促,以为是勒颈的绳索太紧了,赶紧扶着文敏的小臂抬了抬。文敏的小臂冰凉发紫,秦珊珊心中十分不安。随着小臂的上抬,文敏的胸膛挺起,姿态愈发动人。
其它两辆刑车前门庭冷落,几乎所有的围观人群都拥向文敏的刑车。人们追逐着,议论纷纷。
“这么漂亮的女人,真的也要枪毙?”
“大概是拍电视剧吧,真枪毙早就吓瘫了,你看前面车上那几个男的。”
“一定是拍电视剧,真枪毙哪有穿这得这么漂亮,还用红绳子来绑。”
“好像是真枪毙,刚才宣判的,听说是运了好多毒品。”
……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刑车加快了速度,摆脱了人群,离开市区,驰向刑场。
刑场设在郊外的一块荒地上,黄色的土地上稀稀拉拉地长了些青草,西边有一个不高的土坡。土坡前已经插了五个木牌,依次分别写着1到5的数字,这就是今天五个死刑犯的行刑位置。武警已对刑场实行了警戒,气氛一片萧杀。
十点半多些,刑车到达刑场,纷纷打开了后厢板。
秦珊珊先跳下车,她要在下面接一下文敏。
文敏被推下了刑车,小王和小李一左一右架着她,向5号位置走去。秦珊珊跟在后面。
文敏突然挣扎了一下,说:“让我自己走!”
小王和小李看看秦珊珊,秦珊珊微微点头。两人松开了手,指了指那块5号牌子说:“那你自己走吧,到5号牌子前跪下。”
不知是精神的力量还是回光返照,文敏这时居然还能以被五花大绑的病躯,拖着沉重的脚镣,完全靠自己行走。秦珊珊望着文敏的背影,真是高大完美,觉得与自己心中的女烈形象一模一样。
文敏一步一步地慢慢向行刑点走去,她边享受着双臂紧缚的异样快感,边欣赏着铁链发出的美妙声响,边观赏着地上背绑插标戴镣行的自己在阳光下的投影,精神上得到极大的满足,充满了幸福感。她白皙的脸上泛出了红晕,裆下好像也有点湿润了。
在离5号牌子大约一米的地方,文敏跪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子弹的洗礼。地上暖洋洋的,散发出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秦珊珊上前拔掉了文敏的斩标,扔在她的侧前方。这时,旁边的几个男犯早就跪好,斩标也已被拔掉。
跪在刑场等待枪决的最后几分钟似乎特别漫长,文敏迅速地回顾了自己不幸与幸运交替、短暂而有意义的一生。她不幸自幼失去双亲,却幸运地遇上了好社会,使她能受到高等教育。她又不幸地身患绝症,却又幸运地遇上了秦珊珊,使她能得到如此美妙的归宿。
突然,文敏感到自己已经不能支撑了。刚才走的几十米路耗尽了她生命的最后潜力。
秦珊珊走到文敏身边,轻声问道:“敏敏妹,感觉这么样?还有什么话赶快告诉姐姐,时间要到了。”
“我幸福极了!但也马上就不行了。珊珊姐,快开枪。晚了就来不及了!”文敏的声音已经很微弱。
枪声响了,一声接一声。旁边的几个男犯纷纷中弹倒下,在血泊中挣扎着。
秦珊珊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扣不下扳机。
文敏艰难地回过头,用最后一点力气喊道:“快――快开枪!”
就在文敏生命的火花即将熄灭的瞬间,枪声又响了。她看到一朵绚丽的血花在自己胸前绽开,好像雪地上怒放的红梅……
“枪毙的感觉真美妙呀!” 文敏满意地合上了双眼。
她安详地躺在草丛中,脸上带着微笑。秦珊珊噙着热泪,用数码相机照下了她最后的芳容。
十三、情意朦胧
秦珊珊呆呆地站在刑场上,她多么想能抱住文敏的尸体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呀!但是她不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敏敏妹的尸体被装进塑料袋,送上运尸车。
“小秦,还在想什么?你那一枪打得真漂亮呀!”孙志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秦珊珊身边。由于刚才精神过于集中和紧张,局长的到来秦珊珊一点都不知道。
“没什么,我有点紧张。”秦珊珊吃了一惊,孙局长怎么也来了?莫非他在局里亲自审讯过杨金凤,还是在会场上看出了什么破绽?否则,又不是处决什么特殊罪犯,一个市公安局长怎么会亲临刑场呢?
秦珊珊过于多虑了,孙志伟根本没有见过杨金凤,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孙志伟其实也是一个绳艺爱好者,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以一个堂堂局长,为了秦珊珊一份很普通的报告,风尘仆仆几十里亲自来到女子看守所,并且还屈尊让女警捆绑了自己。不过他的爱好还比较业余,又碍于局长的身份,平日也没有什么表现。由于对秦珊珊的微妙感觉,今天他去了公判会场。当五花大绑的“杨金凤”丰姿卓卓地出现在会场时,他被秦珊珊精湛的绳艺折服了。“这个犯人经她这么一绑,简直成了一件艺术品!”他暗自赞叹着。在会场上,他的视线就几乎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漂亮的女死囚。也不知是因为秦珊珊的吸引力,还是这件“艺术品”的吸引力,这位公安局长会后竟莫名其妙地也驱车去了刑场。
“第一次枪毙人是难免会有点紧张的。”孙志伟道:“小秦,我都看到了。你的枪法确实绝了!在五米外,子弹精确地从犯人身后只有3厘米大小的绳圈中穿过后打进去,竟没有碰到绳子。这要是射击比赛,至少也有十点五环,简直可以去奥运会了。”
“孙局过奖了,我那是蒙的。”秦珊珊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还不算,犯人中弹后,流血不多,即刻死亡。不但没有挣扎,甚至连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孙志伟继续夸奖着:“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就如此出色,给我们全局的女同志开了个好头,做出了榜样。小秦,回去后我要给你请功。”
局长什么时候去验的尸,秦珊珊全然不知,当时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谢谢局长鼓励,请功倒不必了。”秦珊珊心想,如果真的因为枪杀文敏而立功,自己的良心将会一辈子受到谴责。
孙局长让小王和小李跟车先回去,说自己要和秦珊珊谈谈工作。
“小秦,中午我请你吃饭,该慰劳慰劳。”孙志伟说。
“谢谢,不过我好像有点恶心,中午大概没有胃口了。”秦珊珊早就感觉到局长对自己的关心,已超出了对一般的同志。她对这位比自己大四岁的顶头上司也有好感,他不但一直支持自己的工作并给予许多帮助,那次被刘波五花大绑的样子也很可爱。但秦珊珊知道,由于自己的特殊爱好,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自然而礼貌地拒绝了邀请。
“那就改晚上吧,饭总是要吃一顿的。”孙志伟觉得她说得在理,第一次见到刑场的血腥,肯定会恶心的。
“那就谢谢了。”秦珊珊已经无法再拒绝了。
……
和秦珊珊共进晚餐,孙志伟显得十分高兴。
“孙局,明天我想请一天假,到外面处理些私事,行吗?”秦珊珊先提出请假。
“怎么不行,你自己安排好工作,向小傅交待一下就行了。”孙志伟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接着说:“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别叫我什么孙局、局长之类的。多不自然呀。”
“那叫你什么,老孙?”秦珊珊问。
“你看我老吗?就叫我志伟,或者伟伟也行。”孙志伟说:“我也就叫你珊珊,你不会介意吧?”
“Yes,Sir!”秦珊珊学着港台影视调皮地答应着。
“珊珊,”孙志伟开始这样称呼了,他觉得与秦珊珊的距离已经拉近。“上午枪毙的那个女的,被你用红绳子绑了,可真漂亮呀!”
“你也觉得她漂亮?”秦珊珊不明白孙志伟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错,真漂亮。你看她最后在刑场上走的那几步,真叫绝了。”孙志伟说:“我真差一点叫你枪下留人了,你可是毁掉了一件艺术品呀。”
秦珊珊暗自吃惊,一个局长怎么在下属面前说这样的话。难道他也有类似的爱好?
“珊珊,你觉得小傅这个人怎么样?”见秦珊珊沉闷不语,孙志伟怕再谈刑场的事会倒了她的胃口,就转移了话题。
“挺好的一个同志,我们俩配合得很好。”秦珊珊答道。
“如果让她当所长,你看行不行?”孙志伟接着问。
“当然也行。怎么,你想让我下岗?”秦珊珊反问道。
“你说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把你调出来,你想干什么?”孙志伟试探着问。
“那我去干刑警也行,我在部队学过破译密码、暗语什么的,搞侦破也挺刺激的。”秦珊珊答道。
“我觉得你应该到局机关里来,我会好好安排的。”孙志伟说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打算;“这样,我们也有了更多的交流机会。”
“其实我在看守所很好的,和同志之间的感情也很好。”秦珊珊听出了孙志伟的弦外之音,她不愿意现在就答应孙志伟什么。
“难道你打算当一辈子的娘子军连长?那里可是清一色的娘子军,没有洪常青呀!你都二十八了吧。”孙志伟又紧追了一步,影射了她的个人问题。
“那就请局长大人给我们当指导员吧。”秦珊珊又调皮起来,忽然她觉得有些失言,脸顿时红了起来。
“我来当?好呀,好呀!给你这位连长当指导员,鄙人求之不得,不胜荣幸!”孙志伟感到秦珊珊似乎已暗示了什么,心中暗自高兴。
晚餐的气氛是愉快的。但秦珊珊的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文敏的嘱托。
第二天,秦珊珊领取了“杨金凤”的骨灰,装进她精心挑选的骨灰盒里。她太了解自己的敏敏妹了,还在骨灰盒里放了一副不锈钢手铐供她继续享用。然后,驱车前往乌溪村。
在春天她们一起穿红军服装捆绑的小山坡上,秦珊珊将骨灰盒埋在一棵松树下,并立了一块“爱心之墓”的石碑。她原打算再去看望那十个自己资助的孩子,但由于学校还在放暑假,自己的时间又实在太紧,只好把文敏的信交给了学校的值班老师,匆匆地赶了回去。

十四、思维怪圈
办完了文敏交代的事,秦珊珊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一封来自北京的电报马上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爷爷病危,速回京!”
现今通讯很发达,电话、传真、电子邮件都十分方便。电报这种传统的通讯方式已不常用了。电报的功能,很大程度上是给收报人以请假的凭证。秦珊珊见是敬爱的爷爷病危。顾不得刚请过假,立刻赶到局里请假。
孙局长痛快地准了假,并格外准许她可以根据情况自行延长假期。
十几天后,秦珊珊回到西江,胳膊上多了一块黑纱――爷爷去世了。
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接连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和最崇敬的长辈,秦珊珊心情十分沉重。这使得她的自虐倾向有所加重,她经常一个人把自己铐了、绑了、吊了,通过自我惩罚来求得心理安慰。
不久,秦珊珊收到了孩子们的来信:
“敬爱的秦阿姨:您好!
新学期已经开始好多天了。我们都拿到了新课本,每天都去上学。
听老师说,领导上要给我们造一所新的学校,有很高很高的楼房,里面有很大很大的教室,放着很新很新的课桌椅。我们在里面上了小学还能接着上中学。大家都很高兴。
老师还告诉我们,文老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很想念她。有时候都想得哭了起来。
这学期新来了一个杨老师,她叫杨敬文,对我们也挺好的。我们想念文老师的时候,她也会偷偷地掉眼泪。但是她上课没有文老师讲得好,也不和我们玩警察抓坏蛋的游戏……”
“这个杨敬文一定是杨金凤了。”秦珊珊一下子就判断了出来。这个化名倒起得不错,既有些谐音,又表达了对文敏的敬意。
平时只要一读孩子们的来信,秦珊珊总是心情愉快的。但今天,读完孩子们的来信后,秦珊珊的心情却越发沉重。孩子们对文敏的怀念,越发使秦珊珊觉得对不起文敏。
“敏敏妹呀,是姐姐害了你!”她时常这样想:“如果文敏不是关在死牢里,而是去医院治疗,说不定会出现奇迹,至少总可以延长生命吧。”
对于文敏的最后时刻,秦珊珊更充满了矛盾和负罪感。虽然现在她也不知道文敏究竟是先病死的还是被枪毙的,但反正自己都有罪。如果文敏是先病死的,则自己没有满足她当初宁被枪毙而不愿病死的愿望,觉得对不起文敏。如果文敏是被枪毙的,则自己成了亲手杀害她的刽子手,更对不起文敏。
甚至连行刑时只打了一枪,秦珊珊也感到对不起文敏,因为文敏曾要求过自己不要吝啬子弹的。其实这时的秦珊珊已经陷入了思维的怪圈,即使她真的多打了几枪,又一定会因为给文敏增加了痛苦而同样自责的。
……
秦珊珊独自在宿舍里,呆呆地望着写字台上一堆文敏的照片。这些照片,有文敏单人的,也有她俩合影的;有穿军装的,有穿旗袍的,也有穿囚衣的;有上铐的,戴镣的,也有五花大绑的。秦珊珊望着,望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敏敏妹,姐姐对不起你,姐姐这就来陪你。”爷爷走了,秦珊珊已经没有牵挂。突然,一个念头从她心里产生。她拿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突然,又一个念头从她心里产生。她放下了手枪。
由于主意已定,秦珊珊的心情又变得轻松起来。
第二天上班,她与傅晓华谈起了那天孙局请她吃晚饭的事。
“孙局是不是对你有点那个意思?”傅晓华问。
“别胡思乱想,我觉得好像孙局要调我走,提拔你当所长。所以有些工作想先和你交代一下,免得到时候被动。”说着,秦珊珊就认真地对傅晓华交代起工作来,好像真的就要将她调走一样。
一连几天,秦珊珊都在与傅晓华交待工作。
……
西江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里,孙志伟正在看文件。
“报告!”秦珊珊出现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提包。
“进来。”孙志伟一见是秦珊珊,马上显得十分热情:“是珊珊呀,快请坐!”说着,还亲自给泡了一杯龙井茶。
“孙局,我今天是来自首的。”秦珊珊一脸严肃地说。
“自首?”孙志伟一怔,忽然又恍然大悟似的笑着说:“自首好呀,我正苦苦地想怎么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自首,好,好,好,中午还是我请客吧。”
“孙局,别开玩笑了。犯罪嫌疑人秦珊珊,现在来投案自首,请予拘留审查。”秦珊珊还是一脸严肃,并从提包里拿出一副手铐交给孙志伟,双手伸出合并,说:“把我铐了吧。”
“好,我就先把你铐起来,看你还往哪跑。”孙志伟看着秦珊珊那双玉手,心里顿时痒痒的,还以为是秦珊珊不知从哪窥测到了他的爱好,特地来和他玩的。于是,便乐呵呵地抓住了秦珊珊的双手,给她戴上手铐。秦珊珊感觉双手一阵冰凉,挺舒服的,含着笑说道:
“现在,你是警察,我是罪犯。我向你交代我的犯罪事实……”
“对,对,对。我是警察,你是我的罪犯。你现在要老实交代,我中午管饭。”秦珊珊越是严肃,孙志伟就越是以为她在玩游戏。
“那天我枪毙的女死刑犯是个假的,无辜的。真的犯人已经跑了!我现在是个罪人,一点也不是开玩笑!你看,我坐牢的东西都带来了。”秦珊珊急了,只好单刀直入,并打开了提包。
孙志伟看到包里装着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感到也许真的事情有些蹊跷。
他替秦珊珊打开了手铐。说:“究竟怎么会事?别着急,坐着慢慢讲吧。”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门口,锁上了门。
“事情是这样的,孙局,您还记得吧,那个叫杨金凤的女毒犯是您亲自让我带到我们看守所的。”秦珊珊见局长在认真听了,就又开始细讲起来。
“对呀,那天不也是你亲手枪毙的吗?我还夸了你的好枪法。” 孙志伟忘不了那是他第一次和秦珊珊单独一起吃饭的一天,一切还记忆犹新。
“杨金凤在我们看守所关押着,上诉都已经被驳回,死刑快核准了。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失踪了。”秦珊珊编起故事来了。
“我是所长,跑了个死刑犯,这要负多大的责任呀!”秦珊珊接着往下编:“孙局,您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很要强,几年来连一点小错都不准有。出了这么大的事,那还了得,可真把我急死了。”
“那怎么办呢?”孙志伟已经被这故事吸引了,他也在替秦珊珊着急。
“本来我应当立即向领导汇报,同时组织侦查缉捕。这样,我的错误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秦珊珊继续说。
“对呀,可我没有接到过你们关于这件事的什么报告呀。”孙志伟插话道。
“所以我就从错误走向犯罪了,而且犯的还是死罪。”秦珊珊先给自己定了性,然后解释道:“为了掩饰这件事,我弄了一个岁数差不多的女子来顶替杨金凤。结果那个无辜的人,也就是那天你看到的漂亮姑娘,给枪毙了。如果说,杨金凤的失踪是我的渎职,那么那位姑娘的被处决,就是我故意杀人了。”
秦珊珊讲完了故事,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故事漏洞百出。但既然不想说出那笔巨款的事,也只有这样编了。
十五、故事新编
孙志伟这位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个故事。
首先,杨金凤这么一个弱女子,身戴重镣,怎么可能越过看守所的高墙电网,不知不觉地失踪呢?其次,那个漂亮姑娘,看那样子也不会有精神病,怎么可能给秦珊珊随便弄去当替死鬼呢?更主要的是,根据他对秦珊珊人品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为了掩饰错误而滥杀无辜。再退一万步,就算是错看了秦珊珊,她确有此歹心。那么既然连一点渎职的责任都不想承担,却又为什么主动来承担故意杀人了?
“简直是天方夜谈!可是,秦珊珊为什么要编这个故事呢?看今天的样子,倒也不像是逗我玩,以前她在我面前都是很正经的。”孙志伟暗自思索,不得其解。
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她会不会也是个这类爱好者,编个故事想把自己弄进去当一回死囚过把瘾?”孙志伟的职业敏感性,使他善于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问题,来进行分析判断。他联想起秦珊珊要求捆绑女死刑犯的报告,那天对漂亮姑娘的精妙红绳捆绑,以及刚才给她戴手铐时的表情,马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心想:“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我所追求的对象,居然还有和我一样的爱好。简直妙不可言!”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判断,孙志伟开始发问:
“珊珊,”孙志伟还是这样称呼,他压根就没有把秦珊珊当什么犯罪嫌疑人。“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有一些人,爱好绳捆索绑脚镣手铐什么的?”
“听说过。”秦珊珊感到有些奇怪,她不明白孙局为什么现在提出这个问题。就接着补充了一句:“这纯属个人爱好,我们警方从来没有管过。”
“但如果玩这些干扰了警方的工作,你说,警方该不该管?”孙志伟接着问。
“那当然应该管。”秦珊珊不加思索就作了回答。
“好啦,好啦!我的秦珊珊同志,你的这个爱好现在已经干扰了警方的工作,请你还是回去吧。”孙志伟似乎已经肯定了秦珊珊的爱好。
“孙局,我向你坦白,我确实也有此爱好。”聪明的秦珊珊忽然觉得,利用这个爱好也许可以堵塞那个故事的漏洞,不妨就承认了吧。
“坦白好呀,坦白从宽,立功有奖。中午请你吃饭,以后我亲自陪你玩。现在就到此吧。”说着,孙志伟起身把提包递给秦珊珊,好像要送客了。
“不,孙局。我还没有讲完呢。”秦珊珊也站了起来,但在原地不动。
“你还要讲什么呀,我替你讲了吧。”孙志伟又坐了下来,有些得意地说:“你爱好捆绑,突发奇想,想过一把当死囚的瘾,编了个故事来蒙我。可我是干什么的?公安局长!你那点小把戏岂能让我上当。当然,你这种爱好也是正当的,以后我会多多关照。但今天可有点玩得过头了。”
“今天我根本没有玩,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请看证据。”秦珊珊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指着说:
“这张是杨金凤入狱时的照片,是真的杨金凤。很明显,与那几张临刑前和处决后的不是同一个人。”
孙志伟仔细对比了这几张照片,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心里暗暗吃惊。
“不会是你合成的杰作吧?”孙志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虽然这时已经意识到希望很渺茫了。
“照片当然不是合成的,不信可以去做技术鉴定。”秦珊珊肯定地回答。“现在你相信我真的是罪犯了吧。”
“就算我相信你,那个杨金凤真的失踪了。你怎么解释那个姑娘会任你摆布,去顶替杨金凤被处决呢?在验明正身时,她难道不会说出真相?就是到了刑场,她还可以喊冤么。”孙志伟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她是和我一起玩的同好,我告诉她有一个机会可以体验当死囚的滋味,她很乐意就接受了。”从对孙志伟承认自己的爱好时,秦珊珊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她就愿意真的被枪毙吗?”孙志伟想,即使这些都是事实,只要能证明那姑娘是自愿的,至少也可以减轻秦珊珊的罪责。自从秦珊珊承认了自己的爱好后,孙志伟追求她的欲望愈发强烈。即使秦珊珊真的被判上几年刑,他也不会放弃对她的追求。
“谁会自愿被枪毙?我骗她说,除了不是真枪毙,其它一切都玩得和真的一样,让她自称是运输毒品的杨金凤。”秦珊珊明白孙志伟的好意,但她一心求死,当然不给自己留余地。
“那她就会相信?”孙志伟追问道。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秦珊珊进一步把谎话说圆:“当时我说,枪毙犯人都是由男警察执行的。你放心,你只是假枪毙,用的是橡皮子弹,很好玩的。到时候把你押赴刑场的就是我,执行对你假枪毙的也是我。后来她看到真的是我把她押赴刑场,就一点也没有害怕,还觉得很好玩。”
孙志伟回想起那天的亲眼所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穿着银白色织锦旗袍,被用红色法绳标准地五花大绑着,这哪像真的去刑场呀!还有,到了刑场,那姑娘竟毫无惧色,自己戴镣走到行刑位置,这又哪像真的去枪毙呀!再联想起秦珊珊要求由她来枪决杨金凤的报告,看来秦珊珊真的诱骗了一个无辜的姑娘去接受枪毙。孙志伟的脸色忽然红一阵白一阵地,变得难看起来。他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警察竟然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这个案子如果传到社会上,将对公安的形象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呀!
“那个被你枪毙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孙志伟又追问了一句,他还是希望能找出秦珊珊的破绽。
“她叫艾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我们是通过网络认识的。”秦珊珊不愿说得更多了。
尽管对秦珊珊的故事还有些疑点,但孙志伟已无心再深究了。这几张照片和自己的刑场所见,已经足以证明秦珊珊的犯罪事实。他对秦珊珊真是又爱又恨,由爱生恨。正色道:
“秦珊珊呀秦珊珊,你真是辜负了我的期望,你真是给公安队伍抹了黑呀。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我也保不住你了。好自为之吧。”
“孙局,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党和人民。我愿意接受最严厉的惩罚。”听到给公安抹黑这一句,秦珊珊也感到很内疚。那么多年来,她心里想的一直可是如何给公安添光彩呀!
孙志伟沉思了一会,觉得这件事在弄清楚全部事实真相之前,应当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秦珊珊应该在女子看守所就地关押。他立刻拨通了傅晓华的电话。
“是傅晓华同志吗?我是孙志伟。你现在马上到局里来一下。注意,你自己开车,就你一个人来。”
“孙局,我现在该戴上手铐了吧。”秦珊珊觉得局长已相信了自己编的故事,松了一口气。
“急什么,有你戴的时候。不过,一会傅晓华来带你走时还不准戴上,那样影响不好。等上了车以后再戴。现在,你就在这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儿也别去。”孙志伟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在这儿说了什么,我也没有记录,更没有录音,可以都不算数。回去好好想想,以后审问时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要实事求是,千万不能无中生有!”
秦珊珊听得懂孙志伟的意思,但她已经向自己选择的不归路跨出了一步,又怎能再缩回去呢。
回到看守所,秦珊珊被关进牢房,穿上了486号囚衣。这个号码是傅晓华精心给她选的,谐音是:死不了。

十六、死囚放假
秋风阵阵,牢房里透出丝丝凉意。
秦珊珊戴着几十斤重的联体镣铐,已经在16号牢房里呆了一个多月了。
这些日子秦珊珊倒也并不寂寞,傅晓华和其他女警天天轮流看望她。但是除了傅晓华,别人谁也不了解秦珊珊的案情。她们只知道秦姐被判了死刑而且还放弃了上诉,快要被枪毙了。为什么这么好的人竟会被判处死刑?她们很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当秦珊珊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心里就惦念起文敏来。文敏独步刑场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翻腾着。她那从容的姿态,窈窕的身材,漂亮的旗袍,鲜艳的绑绳,铿锵的铁镣,高耸的斩标,一切都搭配得如此完美。令人赞叹,令人羡慕。难怪连孙局都称之为“艺术品”了!
“敏敏妹在那边等我,一定等急了。”秦珊珊常常自言自语。盼望着自己能早一天被处决,好早一天和文敏团聚……
这一天终于快盼到了。
傅晓华和刘波像往常一样,刚上班不久就来到了16号牢房。不过这回她们还带着铁锤和铁砧。
“秦姐,你的死刑核准了。明天就要执行枪决。”傅晓华的声调低沉,刘波则已经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小刘,怎么哭鼻子了?你秦姐盼这一天盼得人都快老了。”秦珊珊用手擦了擦刘波的眼泪,铁链发出一阵哗哗声。
“我们是刚接到通知的,觉得很突然。孙局特别指示今天给你放一天假,让你准备准备。你可以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随便走走,上哪儿都行,完全自由。不过小刘得一直跟着你,下午六点以前你们必须回到这里。”傅晓华说着,就和刘波一起,砸开了秦珊珊身上的镣铐。
秦珊珊深深地伸了伸懒腰,一下子卸掉了伴随自己几十天的镣铐,她现在真正体会到“如释重负”这句成语的含义了。
秦珊珊出去后,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回到宿舍,换上了一身草绿色的新军装。这是妈妈给她的,她一直记得妈妈穿着这样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从越南凯旋归来的那张照片。她最喜欢这身军装,准备穿着它走上刑场。
想到妈妈,秦珊珊感到自己对不起自己的父母。但她相信,作为军人,他们一定能够承受,将来他们会理解女儿的。
刘波看到秦珊珊这身穿戴,赞叹道:“秦姐穿上军装真是又漂亮又英俊!”
秦珊珊对着镜子整了整军帽,对自己的形象也十分满意。
刘波问:“秦姐,我们这还去哪?要不要到市里转转。”她感到秦姐已经只有最后一天时间了,应该去玩一玩。
“到市里?”秦珊珊拨通了孙志伟的电话:“志伟吗?我是珊珊,秦珊珊呀。”
“是我,请讲。”听到秦珊珊这样的称呼,孙志伟心里热乎乎的。
“谢谢你的关照,你现在有时间吗?如果可能,我想再见你一面。”秦珊珊对孙志伟的印象本来就不错,对于他发出的求爱信息,本来是可以考虑接受的。但是对文敏的强烈怀念,使秦珊珊感到自己除了去和文敏做伴,已经不该再有其它的选择。她这辈子只能对孙志伟说对不起了,所以她觉得应该与她告个别,把一些心里话说出来。
“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谢谢你,珊珊。不过我马上要去市政府参加一个紧急会议,现在恐怕没有时间了。我想我们还有机会的……”孙志伟婉言谢绝了秦珊珊。
秦珊珊听得出来这是托词,感到有些遗憾,但她并不抱怨孙志伟。她能够理解孙志伟的处境,一个公安局长和一个临刑前的女死囚幽会,一旦被媒体报道出去,不知道会被渲染成什么样的新闻。自己确实已经给孙志伟的工作带来许多麻烦,不应该为了个人的感情再给他增添新的麻烦了。于是,她放下电话,对刘波说:
“小刘,我们不去市里,哪儿也不去了。陪我回看守所,我想再看看大家。”
秦珊珊在刘波的伴随下,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地走了个遍。姐妹们见到秦珊珊,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下午五点半左右,秦珊珊和刘波回到16号牢房。牢门是敞开的,傅晓华已经在里面等着。
“小刘,你的任务完成了,先去和大家一起准备吧。”傅晓华让刘波出去,她要和秦珊珊单独再谈谈。
“晓华,这些日子真够麻烦你们的,我秦珊珊也只有来世再报答了。”秦珊珊道。
“这是什么话?对你,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会大伙都要来送你,恐怕太乱,你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就现在对我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会去做。”
“谢谢大家,我已经十分满足了。就有一件事还要麻烦你一下。” 秦珊珊说:
“我被处决后,请你把我的骨灰和文敏的埋在一起。在界山县九龙乡乌溪村北的一个小山坡上,一棵松树下有一个小石碑,刻着‘爱心之墓’四个字的就是文敏的墓碑。现在觉得当初这‘爱心之墓’的碑文不大恰当,爱心是不应该被埋葬入墓的。所以想请你把我们埋在一起后重新立个碑,碑文我已经想好,就用‘青山长在,爱心永存’八个字。”秦珊珊通过网名把自己和文敏联系到了一起。
“放心,这我一定做到。”傅晓华一口答应。
“我还有一点存款,也就两万多块钱。你拿去办了这件事,剩下的就都捐给希望工程吧。”秦珊珊说着,掏出了她今天从宿舍带来的一个存折,交给傅晓华道:“密码就是我办公室电话号码的后六个数字。”
傅晓华接过存折,又问:“明天你就穿这身军装上刑场?”
“是的。这种红领章红帽徽的军装是过去的式样,应该允许吧。”秦珊珊说。
“当然允许,孙局有特别指示,说你上刑场时穿什么戴什么都任由你自己,连用什么颜色的绳子绑你也让你来挑选。”傅晓华说:“看来孙局真是很喜欢你的。”
“我想白色或者黄色的绳子配绿军装红领章比较好。晓华,你能不能拿几种来试一试?”秦珊珊暗自感谢孙志伟,想不到他这么一个大男子,心还真挺细的。
“这当然可以,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会她们就带过来。”傅晓华看了看手表,道:“秦姐,不好意思。快到六点了,按规定要给您上脚镣。”
“来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天去了镣铐我感觉脚上轻飘飘的,走起路来还真有点不习惯了。”秦珊珊笑着说。
傅晓华蹲下给秦珊珊上脚镣,发现她穿了一双高腰的草绿色解放鞋,就说:
“秦姐穿这鞋上刑场倒不错,挺厚实的,腰又高,可以减轻脚镣的磨压。”
“其实这鞋还有一个好处是鞋带能系紧。我中弹倒地后,挣扎起来不会把鞋踢掉。”秦珊珊补充道。她见过一些女死囚枪毙时痛苦挣扎的模样,有的把鞋都踢掉了,显得很难看,她不愿自己也这样。
傅晓华给秦珊珊戴上一副十几斤重的银白色不锈钢活镣。秦珊珊走了几步,感觉重量很适宜。脚上既有一定的负重感,又不太妨碍行走,明天戴着上刑场挺合适的。
“明天我上刑场就戴这个吧,腿上脚上也别绑绳子了,行吗?晓华。”秦珊珊也和文敏一样,觉得腿脚上绑绳子有损形象。
“这有什么不行,孙局不是已经说过穿什么戴什么都依着你,我们当然照办呀。” 傅晓华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傅晓华告诉秦珊珊:“姐妹们给你送行来了。”
十七、死牢派对
刘波第一个进来,捧着一个三层的大生日蛋糕,对秦珊珊说:
“秦姐,这个蛋糕还漂亮吧。”
小王和小李接着进来,抬着一大盆大闸蟹。金秋十月,正是蟹肥膏黄的季节。
小张,小赵,小马,小夏,玲玲,莉莉……姐妹们一个个都进来了,不一会就把这间小小的囚室挤得满满的。桌子上也放满了各种熟食和干鲜果品,还有鲜花、饮料和两瓶干红葡萄酒。
“秦姐,今天除了值班的,有事的和执行任务的外,所里全体姐妹都来了。”傅晓华告诉秦珊珊:“来不了的,也都千叮万嘱地委托我们代表了。”
“谢谢姐妹们,太谢谢了!谢谢大家来送我,我有这么多的好姐妹,这辈子知足了。”秦珊珊双手合抱,这位坚强的姑娘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到地上还放在几捆绳子,秦珊珊知道这就是刚才傅晓华说准备给她试试的。就问:“明天你们谁来绑我?”
“秦姐,是我和莉莉。”玲玲回答道。
“那好,你们先来绑我,像明天一样正式的绑。姐姐要看看,哪种绳子最合适。”秦珊珊不愿意中途破坏聚餐的气氛,想先试好绳装,再和姐妹们一起用这最后的晚餐。
玲玲有些迟疑,傅晓华说:“听秦姐的,你们绑吧。”
玲玲和莉莉挑了一捆浅黄色的麻绳,很快就将秦珊珊绑好。秦珊珊照着镜子,觉得她俩挺有审美眼光,选的绳子颜色不错,捆绑得也挺到位。满意地说:“不错,明天就这样吧。”
二人要替秦珊珊松绑,秦珊珊说:“别着急,这样不挺好的。”
傅晓华赶紧说:“秦姐,还是先松了绑吧,难道你想让大家喂你?”秦珊珊点了点头,玲玲和莉莉马上他秦珊珊松了绑。
“现在请秦姐给大家分蛋糕。”傅晓华说罢,秦珊珊就开始切蛋糕。
姐妹们无拘无束地吃了起来,暂时忘掉了生离死别的痛苦。
“秦姐,您穿的这身军装捆绑后真精神。我好像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军装。”莉莉说。
“这是70年代的女兵军装,你们二十岁左右的人是没有见过,要见也是在电影里了。这是我妈妈给我的。当年她就穿着这样的军装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一直打到谅山。”秦珊珊说着,显得有些自豪。
“真了不起!”姐妹们发出一阵赞叹。
“那时我还不到一岁,妈妈给我断了奶就上前线。她是女兵通讯连的连长,也算是一个娘子军连长了。她们的部队随着大军越过边界,攻克谅山。”说起妈妈,秦珊珊的话多了起来,问道:“你们看,我刚才五花大绑的样子像不像个被俘的越战女兵?”
“像!”莉莉刚说完,赶紧吐了吐舌头说:“啊呀,那我和玲玲成了越南鬼子了。”
……
在人均不到一平方米的狭小牢房里,姐妹们尽情地吃着,聊着,地上已是一片狼藉。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
“姐妹们,时间不早了。明天,不,今天天亮后,秦姐就要上路。让她休息一会吧。”傅晓华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午夜,说:“现在大家都回去吧,就我一人留下陪秦姐。这里也先不用收拾了。”
姐妹们依依不舍地一一和秦珊珊握手告别。离开牢房后,一个个都流泪了。
牢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傅晓华说:“秦姐,你上床睡吧。我在执行任务,不能休息了。”
“晓华,咱俩挤一起睡。”秦珊珊提议。
“不行,我有任务。秦姐,你要再坚持,我可要下命令了。现在我是警察,你是罪犯,你必须服从我。”傅晓华有点急了。
“监狱长大人,犯妇我就是不服从,你还有什么办法吗?罚我戴背铐,还是罚我不准睡觉?”秦珊珊调侃道。
“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就依着你,咱姐妹挤一起睡吧。”傅晓华还是依了秦珊珊。
二人挤在一个床上睡了。这张囚床比普通的单人床还要窄一些,所以两个人只能相互头对着脚地才勉强睡下。这可苦了傅晓华,秦珊珊那副脚镣的铁链,不时地搁着她,使得她这半夜根本就没睡好。
这半夜,秦珊珊也没有睡好。她心里太激动了!天一亮,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要实现了!自己将穿着心爱的军装,胳膊被紧紧地捆绑着,背上插着醒目的斩标,脚上戴着铿锵的铁镣,迈步在刑场上。当灼热的子弹呼啸着射入自己的血肉之躯时,将是怎样的一种美妙而惊心动魄的享受呀!
秦珊珊向来十分羡慕那些被绑赴刑场的女性。对于革命女烈,她是又敬仰又羡慕,从小就是心中的偶像。对于那些被枪决的女死囚,她是又憎恨又羡慕,憎恨的是她们对社会对人民犯了罪,羡慕的是她们竟然也能享受到刑场上被枪毙的滋味。她常常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没有赶上革命年代,当不成女烈了。又不愿意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犯罪勾当,也当不成女死囚。想不到这回自己居然可以心怀坦荡地去接受死刑,怎能不心潮澎湃,激动万分!这半夜,对秦珊珊来说,真是长夜漫漫。天,怎么还不亮呢?
天,终于亮了。
六点半,二人起床。秦珊珊洗漱干净,穿戴整齐,还化了点淡妆,显得格外精神。
“秦姐,你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以前从来没见你化过妆。这回赴刑场倒比赴盛宴还要隆重。”傅晓华不解地说。
“那当然,人生赴宴不知有多少回,可赴刑场只有一回呀!”秦珊珊解释后又问道:“晓华,你还觉得我这样做不值吗?”
“这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理解你,但感情上仍难以接受。”傅晓华说:“对了,等一会提解你出去后,孙局指示,执法人员就要按照对其他死刑犯一样地对待你了,请你能理解姐妹们的无礼。”
“我当然理解,其实你们早该如此。”秦珊珊说:“又是孙局指示,这个孙志伟为了我赴刑到底作了多少指示?”
“他一共有五条指示,第一条就是给你放一天假,第二条是任你穿戴,刚才说的是第三条。”傅晓华答道。
刘波送来了早餐,这是秦珊珊的最后一餐了。
三人一起用早餐。秦珊珊问:“我今天还去公判会和游街吗?”秦珊珊对于去公判会和游街示众有着矛盾的心理,一方面觉得可以彻底地过一把当死囚的瘾,被押在公判会的台上和游街示众的羞辱感其实也有一种特殊的滋味。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毕竟有别于其他死刑犯,一旦被五花大绑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时,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表现。
“你的案子始终没有公开,处决也不公开。所以过一会将从这里直接去刑场。”傅晓华答道。
这时,牢门上送饭的小窗打开了,这个小窗自从文敏进来后还是第一次使用。玲玲和莉莉在门外喊道:“秦珊珊,出来!”
秦珊珊立刻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起身整了整衣服,拖着脚镣走到门口,把双手伸出小窗,等待受铐。
“咔,咔”两声,一副锃亮的板式手铐紧紧地锁住了秦珊珊的双手,虽然慷慨赴死是自己多年的梦想,秦珊珊心里还是一激灵:马上要真的被押赴刑场了。刘波赶紧用摄像机跟着摄像。傅晓华告诉秦珊珊,对她从提解到枪决的过程要进行全程录像,还要多拍照片,这是孙局的第四条指示。

十八、临刑重逢
秦珊珊被玲玲和莉莉押进了审讯室,按坐在文敏坐过的那张方凳上。这两个小家伙果然忠实执行局长的指示,对她们昔日的所长毫不留情。秦珊珊坐下后,心里想;“敏敏妹呀敏敏妹,姐姐现在也坐在这方凳上了,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
“下面的罪犯听着,今天本院奉命执行你的死刑,现在对你验明正身,你要如实回答所有的问题,听清楚了吗?”法官厉声道。
“听清楚了。”秦珊珊感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也有点紧张。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回答完所有的问题,最后在死刑执行书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玲玲和莉莉把秦珊珊押到院子里,打开了手铐,拿出了一捆浅黄色的麻绳,对她说:
“秦珊珊,现在要给你上绑了,你整理一下吧。”
秦珊珊抚摸了一下双手的铐痕,活动了一下双手。她知道,这是她双手最后的自由活动了。然后扯了扯衣服,整了整帽檐,把双手放在背后。对玲玲和莉莉说:“好了,你们绑吧。”
莉莉把麻绳披在秦珊珊的肩上,在她脖子上熟练地做了一个死刑套,然后和玲玲一左一右地将绳子穿过秦珊珊的腋窝,绑紧上臂,又穿过绳圈后勒紧,绑上下臂和双手,再穿过绳圈把双手吊起,打上死结。绑好后,又替秦珊珊整了整衣服。
秦珊珊感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她的这些姐妹们死刑绑的技术确实大有长进。她以前绑过别人无数次,也让别人绑过无数次。但这次,她是真正以一个死刑犯的身份被五花大绑的,自己的双臂将永远被定格在这个位置了。只觉得这次被绑上后,手腕上的绑绳随着脉搏的跳动而张弛,双臂格外地疼,身上格外地麻,脖子格外地紧,心里格外地痒,感觉大不相同。
傅晓华拿着数码相机给秦珊珊照相,刘波自然一时不停地在录像。秦珊珊很想看看自己的形象,但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已不便提出这要求。傅晓华似乎猜到了秦珊珊的心理活动,主动拿相机过去给她看,还说:“秦姐,现在除了执法的玲玲和莉莉有任务在身,不得不把你当死刑犯。我们还都是姐妹,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
秦珊珊看到显示屏上自己的形象,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这时,莉莉又拿了一块写着“枪决故意杀人犯秦珊珊”的斩标,给秦珊珊看了看,就往她的背上插。由于绳子绑得太紧,插起来很费劲。莉莉使劲地往下插,玲玲帮着扯绑绳。秦珊珊觉得背后阵阵疼痛,心里却充满了快感。插上斩标后,秦珊珊感到绳子勒到了肉里,背后硬梆梆的,已完全不能动弹。傅晓华接着又照了几张。根据秦珊珊的要求,腿上不再绑防污绳,脚上也就戴这副镣不需再绑绳。由于不开公判会,所以也不用在胸前挂牌。这样,秦珊珊赴刑前的捆绑已经完成。玲玲和莉莉押着她去等待刑车了。
秦珊珊忽然看到一个穿苗族服装的姑娘,也被五花大绑插着斩标押了过来。走近了一看,押解她的是小王和小李,而这个穿苗族服装的竟是杨金凤!只见杨金凤穿了一件红色苗家上衣,下面是一条白色红边的长裙。被白色麻绳捆绑,背后插着一块写着“枪决运输毒品犯杨金凤”的斩标,脚穿黑色布鞋,双脚绑着一条短绳。防污绳一定是绑在里面的裤腿上,被长裙遮住看不出来了。这么一穿戴一捆绑,使得原来并不俊俏的杨金凤也变得楚楚动人。
“她怎么又要被枪毙了?”秦珊珊有点纳闷。
“秦所长,你真的也要枪毙?我……”杨金凤见到秦珊珊,刚说了半句话,就晕了过去。
……
杨金凤到了乌溪村,心里也一直怀念着文敏,惦记着秦珊珊。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女人,自己和秦珊珊文敏她们相比,简直太渺小太可鄙了。
后来,由于爱心的这笔捐款,村里要建学校了,程控电话也通了。杨金凤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秦珊珊,她拨通了秦珊珊办公室的电话:
“秦所长吗?我是杨金凤。”
“你是谁呀?请再说一遍。” 这时秦珊珊已经下狱,接电话的是傅晓华。
“我是杨――金――凤。”杨金凤把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
“杨金凤?你还有脸打电话过来!秦所长因为你,已经下了大狱,都快要被枪毙了!”傅晓华没好气地斥责她。
杨金凤虽然怕死,但听说秦珊珊因为自己也要被枪毙,良心深受谴责:“文老师已经替我死了,秦所长再要为我去死。我还算是个人吗?”她鼓足了勇气,穿上一身漂亮的苗族服装,到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了。
在回答公安人员的审讯时,她承认自己是杨金凤,说因为越狱逃跑,害了秦所长。秦所长是好人,现在来自首,要求宽大秦所长。除了这些,就一个劲地哭,别的什么也不说了。她担心说了那笔巨款的事,再给秦珊珊加上个受贿罪。
本来警方认为杨金凤一个弱女子,没有策应如何能够越狱,希望能通过杨金凤问出些什么来。但杨金凤好像除了哭,已经再也问不出什么了,最后只好如实上报。由于杨金凤携带毒品数量特别巨大,死刑已经核准,又有越狱行为,应当加重处罚。所以虽有自首情节,仍不具备从轻条件,还是很快就对她下达了死刑执行令。
杨金凤对自己被处死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与自己一起赴刑场的竟是秦珊珊。一看到五花大绑背插斩标的秦珊珊,显然,自己想通过自首,来为秦珊珊开脱的希望已彻底破灭。一时气急,竟晕了过去。
……
一辆军用卡车在女子看守所院子里停下,车上下来的武警把秦珊珊和杨金凤连推带扯,拉上了刑车。傅晓华把秦珊珊的军帽摘下,说:“开车后风大,帽子要吹掉的,下车后再替你戴上。”秦珊珊感谢地点了点头。
秦珊珊被玲玲和莉莉押着,杨金凤被小王和小李押着,站在车厢的前面。她们身后是傅晓华、刘波和四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秦珊珊想和杨金凤说些什么,但隔着莉莉和小王,杨金凤又是一副半昏不醒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毕竟,这时的秦珊珊,脖子已被绳索勒得说话也比较困难了。
刑车离开了看守所,直接向刑场驰去。
秦珊珊望着周围的景色,公路两边的树木依然葱绿,远处的山岭则色彩斑斓。山下的树叶是绿色的,往上逐渐变黄,到了山顶呈现出一片火红。天高云淡,秋色是美丽的。这条路秦珊珊很熟悉,但今天已成了她的不归路,她正被绑着被押着前往刑场。秦珊珊挺了挺胸,抒发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情。
十九、英雄美女
大约九点钟,刑车到达刑场。刑场还停着几辆车,已经由武警警戒。
刑车的后厢板打开了,玲玲和莉莉押着秦珊珊走到车后,秦珊珊自己跳下了车。由于被绑着又戴着脚镣,她踉跄了一下,还是站住了。
玲玲和莉莉也跳下车,抓住了秦珊珊的双臂。傅晓华上前,整了整秦珊珊被风吹乱的秀发,替她戴上了军帽,又接着照相。
杨金凤是被小王和小李架着下车的,见到刑场的气氛,她已经吓瘫了。
四名女警押着两名女死囚向行刑点走去。刘波还是追着秦珊珊摄像。
秦珊珊昂首挺胸,迈步在刑场。望着自己的一身绿军装,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俘的越战女兵,十分自豪。但她没有像文敏那样自己走,而是顺从地让玲玲和莉莉押着,似乎这样更能真正体验到死刑犯的感觉。她走得很慢,但很从容。她心里既激动又紧张,这是她人生的最后几十步路了。敏敏妹呀,我们马上就要再相聚了!
到了小土坡前的行刑点,玲玲和莉莉将秦珊珊按跪在地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这就是当初文敏跪的位置。秦珊珊当然记得,而且是刻骨铭心地记得这个位置。她很庆幸自己能与文敏在同一地点被枪毙,她们的血将可以流在一起了。
在秦珊珊左边大约五米处,杨金凤已经被按着跪好了。
秦珊珊跪在刑场上,感觉被绑的双臂酥酥麻麻的,斩标已经紧贴在背上,她望着地上自己在秋日的斜阳下的投影,默默地等待着最后那激动人心的枪声。她的心突突地跳着,这种跪绑在刑场上等待枪决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呀!此刻,她心里矛盾着。既盼望枪声早一点响起,好早一点享受到被枪毙的滋味,又不希望枪声过早响起,好多享受一会这种待决的美妙感觉。
生命已进入了以分钟计的倒计时了。枪毙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呢?虽然秦珊珊梦寐以求地渴望被枪毙,但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当灼热的子弹射入肉体时,作为神经细胞生理反应的那种剧烈疼痛对于任何人应当都是一样的,无论他或她是害怕枪毙、不怕枪毙或者爱好枪毙。但是,中枢神经由大脑支配的心理反应就大不一样了。害怕者会被疼痛折磨得痛苦万状。不怕者往往有理想信念支持,能够以意志战胜疼痛。爱好者则会把剧烈的疼痛转化为强烈的刺激,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满足。秦珊珊心想,再过几分钟自己就可以亲自体会这种疼痛、刺激、兴奋和满足了!不知不觉,她心跳加快,呼吸局促,感到下面也有点潮湿了。
傅晓华走到了秦珊珊身边,拿着相机说:“我的女英雄,看看自己的光辉形象吧。”
秦珊珊看着显示屏上的自己,果然有几分心目中的女烈气质,心满意足地说:“谢谢,谢谢了,这些留给姐妹们作个纪念吧。”接着又问:“晓华,一会是你来枪毙我吗?”
“我哪有资格在你的贵体上打眼呀!一会我去枪毙杨金凤。”傅晓华说。
“那谁来枪毙我?”秦珊珊问。
“告诉你吧,是孙局!这就是他的第五条指示。孙局说你把他害惨了,他要亲手毙了你方解心头之恨。”傅晓华向她交了底。
“孙局?一个大局长亲自去处决一个女死囚?他至于对我这么苦大仇深吗?”秦珊珊感到很意外。
“大概是由爱生恨吧,我没有经历过,不懂这些。你自己去问孙局好啦。”傅晓华说着,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孙局怎么还不来呀,他不到,我们就没法执行了。”
秦珊珊觉得自己确实于公于私都对不起孙志伟,但难道孙志伟真的这样恨自己吗?他那五条指示又是为什么呢?她联想起孙志伟昨天电话里说的“我们还有机会的”这句话。聪明的秦珊珊立刻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猜测。
“他一定也是个同样的爱好者!最后来和我玩一把。”顺着这一思路,秦珊珊再往回联想起枪毙文敏那天孙志伟的表现以及和自己的谈话,还有自己在他办公室自首时他对绳艺的了解,再有就是他亲自来到女子看守所让刘波捆绑的镜头。将这些串联起来,几乎能够肯定孙志伟就是自己的一个同好了。
想到这,秦珊珊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和这个人一起生活,倒也挺有意思。能死在被自己爱的人手里,真也挺幸福的。不知不觉地,她的脸红了起来……
“珊珊,昨天我说过,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我这不是又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孙志伟出现在秦珊珊的身边。
“志伟!”秦珊珊一愣神。
孙志伟其实早就来到了刑场,他一直在自己的车里没有出来。秦珊珊一点也没有猜错,他还要和秦珊珊玩一把。为了满足秦珊珊的爱好,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爱好,他指示给秦珊珊放假一天并让她自选穿戴,他相信出现在刑场上的秦珊珊一定会比那个假杨金凤更动人。为了让秦珊珊得到更真切的死囚体验,他下令执法人员要按照对其他死刑犯一样地对待她。他身为局长,亲临刑场已经有失身份,当然不可能亲自到女子看守所去提秦珊珊,跟着她上刑车。所以指示傅晓华要全程摄像,好以后放着看。至于最后一条亲自枪毙秦珊珊的指示,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荒唐,但不如此又怎能近距离接触已经捆绑完毕待刑的秦珊珊呢?也只有用要“亲手毙了方解心头之恨”这样的话来自欺欺人了。
他的车比刑车早十分钟到达刑场。当刑车载着秦珊珊驶进刑场时,他就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秦珊珊。在秦珊珊从车上跳下一踉跄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跌倒似的心里一阵紧张。随着秦珊珊站稳,他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佩服:她双臂反绑,戴着脚镣,居然能自己从刑车上跳下还站稳了。
他当然更欣赏秦珊珊的形象。那鲜红的领章和帽徽点缀得绿军装光彩照人,浅黄色的绑绳把她勾勒得分外美丽,那打着红叉的斩标更衬托出她的勃勃英姿,一副银白色脚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再有旁边那个穿红白苗装的女死囚一映衬,秦珊珊赴刑场的姿态简直是天仙下凡,美轮美奂。再看秦珊珊在两名女警的押解下走向行刑点那从容的神态和悠然的脚步,孙志伟陶醉了,他的心跳加快,他真希望时间从此凝固。珊珊呀珊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就这样,他在车里看着秦珊珊的正面慢慢走近,看着她的侧面慢慢经过,看着她的背面慢慢远去,最后在行刑点跪下。绳捆索绑的秦珊珊无论是正面、侧面还是背面,都是那么动人。孙志伟觉得秦珊珊比那个假杨金凤更美丽。如果说病态娇美的她像林黛玉,那么英俊健美的秦珊珊就是穆桂英了。当秦珊珊和杨金凤跪在行刑点时,他故意在车里迟迟不出,以便多欣赏一会这难得的镜头。足足过了半小时,孙志伟才打开车门,走到秦珊珊身边。
“珊珊,我亲自来送你,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孙志伟问道。
“谢谢,听说你要亲自枪毙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秦珊珊说:“昨天其实就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志伟,你能原谅我吗?”
“你都要被枪毙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孙志伟说:“你愿意我打那里,头还是心脏?”
“反正我的命都交给你了,打哪儿都随你便吧。不过最好别打头,这样会死得很难看的。”秦珊珊说。
“好呀,我当然也舍不得打碎你这么一颗漂亮的脑袋呀!”孙志伟说:“不过,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好枪法。如果一枪不能命中心脏,你会很痛苦的。”
“痛苦算什么,我还喜欢尝尝被子弹击中后没有马上死亡的滋味。志伟,能被自己喜欢的人枪毙,我真的感觉很幸福,真的。”秦珊珊此刻已不再隐瞒对孙志伟的好感了,她觉得这话不在生前说出来,是一大遗憾。
“你说什么?”孙志伟有点喜出望外,“你说你喜欢我?”
“是的,我爱你。这辈子只好对不起你了,下辈子一定嫁给你。”秦珊珊表白道,“志伟,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可以问。”孙志伟不知她还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爱好?”秦珊珊的问题使孙志伟暗吃一惊,心想:她怎么会察觉到的?
“是的,我也有一点,不过不像你那么痴心,连命都舍得搭上。”孙志伟这时也坦诚地承认了。
“那好,你把我打成一具艳尸一定也很过瘾。这样我也就算答谢你昨天的五条指示了。”秦珊珊对孙志伟的坦诚很感动,“那你准备行刑吧。”
孙志伟拔掉了秦珊珊的斩标,秦珊珊感到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心中又激动起来:马上要接受枪决了!多年的夙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傅晓华见孙局拔掉了秦珊珊的斩标,就把杨金凤的斩标也拔掉,问道:“孙局,现在执行吗?”
孙志伟点了点头,用枪瞄准了秦珊珊的后背。
随着一声枪响,秦珊珊感觉左背剧烈一震,她忍住巨大的疼痛坚持不扑倒。接着,又一声枪响,她的右背也被猛烈一击,但依然挺胸忍着,希望再接受一枪。当第三枪击中后心时,秦珊珊觉得天地旋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她静静地躺在刑场松软的黄土地上,闭上了美丽的双眼,心里美滋滋的:“这就是枪毙的滋味呀,我比敏敏妹还多中了两枪!够刺激!感觉真不错……”
杨金凤昏昏沉沉地跪在行刑点,当背后的斩标被拔掉时,她又有些清醒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作孽太多了,糊里糊涂地带了那么多毒品,又害得文敏和秦珊珊也被枪毙。她们可都是好人呀!她忽然感到能够有幸和秦珊珊一起被枪毙,也算不枉此生了。见秦珊珊中弹倒地,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这时,她身后的枪也响了。鲜血立即喷涌而出,染红了绑绳。她一头栽倒,身子扭曲着,双脚拼命地踢,挣扎着。突然又猛一躬身,然后倒地,就再也不动了。
二十、破案立功
见秦珊珊倒地,孙志伟飞身快步上前,一把抱起了秦珊珊。他已经顾不得在下属面前失态了,大声喊:“快,快,快去公安医院!”
……
秦珊珊醒来,见孙志伟在旁边坐着,问道:
“我不是已经被枪毙了吗,这是什么地方?”
“刚才打疼了吧,我没想到橡皮子弹居然能把你打昏了,真对不起呀!” 孙志伟见秦珊珊醒来,心里已经踏实了,连忙道歉。
“原来是假枪毙,做得倒真像。”秦珊珊觉得自己被橡皮子弹打昏有点丢面子,解释了一句:“我昨天一夜没睡,又被绑了半天,要不才不会被橡皮子弹打昏呢。”
“我导演的这出假枪毙做还得像吧?为了让你能得到更真实的上刑场感受,我可是没少费心机呀。又是对看守所的同志保密,又是求了法院的同志配合。”孙志伟有些得意,也有些献殷勤。
“为了我?应该还有你自己吧。”秦珊珊心里感谢,嘴上却并不领情。“那你什么时候再真的送我上刑场?”
“还想上刑场?”孙志伟说:“你已经没事了,检察院已经撤诉。你应该走出一些心理阴影,开始新的生活和工作。”
“新的生活和工作?”秦珊珊有些不解。
“你是已经被枪毙过了,现在就是你的‘下辈子’。珊珊,你可别忘了当我面说过的‘命都交给你’和‘下辈子一定嫁给你’的话呀!”孙志伟说:“你新的生活就是嫁给我,没错吧。”
秦珊珊的脸微微泛红,点了点头,表示默认。又接着问:“那什么是新的工作?”
“局里决定,你调到刑警队工作。”孙志伟告诉她。
……
秦珊珊一案,报到省高院就被发回重新审理和侦查。高院认为此案尚存疑点,被告人为逃避一般的工作责任去故意杀人,犯罪动机值得怀疑。那个被害人的身份也不明确,需要查清才能定案。
西江市公安局接受侦查任务后,孙志伟觉得秦珊珊一案已经有了转机,亲自抓这件事。他首先调查秦珊珊周围的人来了解那个‘艾芯’,通过傅晓华得知‘艾芯’就是文敏,并已身患绝症。市人民医院的病历档案也证明了文敏的病情。孙志伟又想起了枪决文敏的场面和文敏的遗体,分析似乎有可能文敏在中弹前已经因病死亡。如果这样,秦珊珊就仅仅是对一具尸体开了一枪,当然谈不上故意杀人。
孙志伟仔细分析了行刑后文敏的照片,文敏的表情毫无痛苦的样子,胸前也只有不多的血迹,很像是中弹前已经死亡。他又咨询了当时验尸的法医,法医也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现在无法直接证明文敏确实是中弹前已经死亡,但也没有证据表明她在中弹前没有死亡。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秦珊珊的故意杀人罪就已经不成立了。
不久,万兴县公安局又报来杨金凤归案的消息。这样,杨金凤的脱逃并没有带来什么后果,秦珊珊的渎职罪也不成立了。检察院因此而撤诉,但由于秦珊珊自首情节不实,造成一定不良影响,因此建议给秦珊珊适当行政处分。
在市局党委会上讨论对秦珊珊的处分意见时,多数委员认为秦珊珊诉说的杨金凤脱逃与文敏替刑都是事实,只是她一贯对自己要求严格,自责太深,才主动承担了过多的罪责,虽然客观上带来一定不良影响,但主管上并无不良动机。最后,决定给她一个撤销女子看守所所长职务的处分,调到刑警队工作。接着,孙志伟就导演了一场陪绑来接秦珊珊出狱。
……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一提到工作,秦珊珊立刻精神起来。
“如果你身体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孙志伟说:“本市有一个贩毒团伙十分猖獗,根据已经掌握的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最近好像要有一次大的行动。但是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我们还一无所知。”
“那个杨金凤也是假枪毙吗?你们是不是想吓她一下,掏出点什么线索来?”秦珊珊问。
“不是假枪毙,她已经被处决。”孙志伟答道。
“有点可惜了,她其实有立功表现,亲手击毙了一个凶恶的歹徒。”秦珊珊把整个故事详细地告诉了孙志伟。问道:“那笔钱已经这样处理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笔钱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是毒资或者赃款,你们捐了做得也对。”孙志伟肯定了她们的做法后,又问:“当时你们没有检查这个六指人的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吗?”
“当时我感觉处境危险,时间又紧张,没有顾得上检查就匆匆埋了尸体离开了。”秦珊珊答道。
“你还记得这个地点吗?”孙志伟问。
“记得。”秦珊珊回答得很肯定。
“那就好,明天一早我就派两名得力干警配合你,去把它挖出来仔细检查,有可能发现重要线索。” 孙志伟立刻作了布置。
第二天,秦珊珊开车,带着两名干警来到万兴县那个荒凉的山上,果然挖出一具男尸。面目已经难以辨认,但右手六个手指证明他无疑就是这个袭击秦珊珊的人。经过仔细检查,只发现少量现金和一个写着“清早”两个字的空香烟盒,大家不免有些失望。
回来的路上,秦珊珊沉思不语。她想:那家伙为什么不丢弃这么个已经没有一支烟的空烟盒,而要带在身上呢?那“清早”二字又藏有什么玄机呢?这些与孙局说的贩毒团伙的活动有什么联系呢?
秦珊珊不愧为破译高手,她忽然悟出了什么,心里一阵高兴,回到局里,立即跑到孙志伟的办公室。
“志伟,我有个发现。”她把那个烟盒递给了孙志伟。
“发现了什么?”孙志伟翻来覆去地仔细看这个烟盒,除了“清早”二字,没有看出什么,问道:“清早,难道是他们要在清早搞什么名堂?哪天的清早呀?在哪里呀?”
秦珊珊看了看四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但秦珊珊还是神秘地对孙志伟耳语了一阵。
“太好了!珊珊,你简直太伟大了!这次行动就由你负责。成功了可是大功一件呀!现在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你要抓紧部署,力求一网打尽。要注意保密,注意安全。需要什么,我会全力支持。”孙志伟听罢,喜形于色。
“Yes,Sir!”秦珊珊也高兴地向孙志伟敬了个礼。
……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西江日报》在显著位置报道了一条新闻,标题是:“我市破获一起重大贩毒案……”
在西江市公安局礼堂,秦珊珊身穿佩戴警督警衔的警服,胸前戴着和妈妈从越南凯旋时一样的大红花,站在台上接受颁奖。秦珊珊以她的智慧和勇敢,在这次破获重大贩毒案中立了大功。

二十一、告别姐妹
秦珊珊今天显得十分高兴,她与孙志伟新婚不久,到女子看守所回娘家来了。
女子看守所会议室的气氛也十分活跃,墙上贴着“欢迎老所长,祝贺新娘子”的横幅。桌子上摆着鲜花和水果。秦珊珊一到会议室,就被姐妹们包围了起来,唧唧喳喳地问长问短。
“姐妹们,我们怎样来表示对新娘的欢迎呀?”傅晓华打断了大家的七嘴八舌,她已经正式被任命为看守所的所长了。
“把她捆起来!”随着大家的喊声,秦珊珊被姐妹们七手八脚地五花大绑起来。
“秦姐,这样欢迎你不会有意见吧?”傅晓华问。
“很好,那天玲玲和莉莉才厉害呢,把我绑得一点也动不了。”秦珊珊被绑着说:“我就这样和大家聊吧,不过吃水果可得有劳大家喂我啦。”
“秦姐你绑起来后确实更漂亮。”莉莉说。
“秦姐那天婚礼上穿婚纱反绑着被孙局抱起来的样子才叫绝呢。”刘波说。
“那天孙局在刑场上表演的英雄救美,才是最绝的。”傅晓华说。
“姐妹们,别拿我开心了。不过那天婚礼上孙志伟公开了我的爱好,我先是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
在孙志伟和秦珊珊的婚礼上,随着结婚进行曲的节奏,当身穿黑色礼服的新郎抱着新娘出现在台上时,几乎所有的来宾都被新娘的打扮和美丽惊呆了。只见秦珊珊身穿白色婚纱,被紫色绳子五花大绑着,绳子曲线优美地缠绕着新娘的玉体,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她娇柔而挺拔的青春活力。
孙志伟风度翩翩地向来宾们介绍了他的新婚妻子:“……各位一定知道,她既是一位美人,也是一位英雄。但可能不知道她还有着与众不同的爱好。我借此机会向各位展示了她的爱好。大家看,是不是美人因捆绑而更加绚丽多姿,英雄因捆绑而更加气宇轩昂?”
“有些人把绳艺爱好看作另类,这是很狭隘的。其实,绳艺作为一种个人爱好,与体育、音乐、旅行、文学等等其它各种爱好是一样的。我个人的观点,这种爱好可以锻炼意志,陶冶性情,培育美感。有这种爱好的人,可以是有理想、有事业、有激情、有爱心、有责任感、有献身精神的人。我妻子就是一位这样的人……”孙志伟侃侃而谈起来。
“志伟,不要做报告了,我们这是婚礼呀!”秦珊珊打断了孙志伟的话,引起一阵笑声。
……
“秦姐,你在刑场上被孙局抱着的感觉和在婚礼上被孙局抱着的感觉比,哪个更幸福?”玲玲调皮地问道。
“刑场上我已经昏过去了,没有感觉。至于婚礼上的感觉么,不可言传,以后到了你和你的白马王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去体会吧。”秦珊珊的脸微微一红,巧妙地避而不答。
“秦姐,你是怎样通过一个烟盒破获贩毒团伙的?给我们讲讲这故事吧。”小王要求道。关于秦珊珊智破烟盒迷的故事,已在西江市公安系统广为流传,并且越传越神。
“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事先已经掌握一些情况,我不过是通过破译烟盒,搞清楚了他们的时间和地点,把已有的线索串了起来。功劳应该归于大家。”秦珊珊说着,故意卖个关子,张了张嘴示意要吃东西道:“你们先慰劳一下吧。”
小王赶紧剥了个香蕉塞到秦珊珊嘴里,喂着被反绑的秦珊珊,随手把香蕉皮扔进垃圾袋。
“你们看,香蕉吃了,香蕉皮也就扔了。香烟抽完,烟盒也该扔了吧。”秦珊珊边吃边说:“那个歹徒不会无故留着一个空烟盒,里面肯定有文章。当时我是这样分析的。”
“后来,我记得在当地有一个叫‘烟雨荷塘’的景点,离公路不远,交通方便。夏天那里有人旅游,冬天很少去人,十分僻静。正是犯罪分子毒品交易的理想地点。所以我想这‘烟盒’的谐音可能就暗示了‘烟雨荷塘’这个地点。”秦珊珊接着说:“如果这是地点,那么时间呢?”
“是呀,时间是怎么知道的?”小王问道。
“时间的答案就在‘清早’两个字上。”秦珊珊说:“‘清’字的三点水,是时间,三点钟。旁边那个‘青’字可拆成‘十’‘二’‘月’三个字。‘早’字拆开就是‘十’‘日’两个字。所以合起来就是十二月十日凌晨三点。这样,结合其它线索,我们就判断出了毒品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设下了埋伏。在他们进行毒品交易时,当场擒获犯罪分子七名,缴获大量毒品毒资,还有六四式手枪两支和十几发子弹,一举破获了这个团伙。”
“秦姐你真神了!”小王听得目瞪口呆,由衷地佩服秦珊珊。
“秦姐,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凭你的能力,加上现在又立功又受奖,总不应该还当个普通刑警吧。”傅晓华关心地问道。
“怎么,难道我这个前所长应该复辟,回来夺你的位置?”秦珊珊笑着说:“我打算脱警服,下海。”
“什么?”傅晓华感到很意外。“你在事业上正一帆风顺,怎么突然要下海?”
“我和志伟结合后,觉得他是局长,我们俩还在一个系统工作多有不便。所以我打算下海,志伟也同意了。今天也算是来和姐妹们告个别。”
……
秦珊珊下海后,开了一个经营束缚用品的商店,生意颇为红火。由于她传奇般的经历,同好们纷纷前来捧场,仅是那张“珊珊赴刑场”的光盘就销售了上万张。后来,她的业务进一步扩大,办起了图片社、影视社、渡假村、酒吧等一系列项目,效益十分可观,还并购了思慕俱乐部。秦珊珊董事长成了西江市著名的女企业家,还当了市政协委员。
曾经沧海难为水。有过绑赴刑场的经历,秦珊珊对受束缚的兴趣已大不如前。是呀,还有什么能比被绑上刑场接受枪毙更富有刺激性呢?她现在只是配合着孙志伟,让他绑绑吊吊,戴戴镣铐,摄摄照照,空闲时偶尔玩玩而已。他们的小家庭生活,倒也其乐融融。
当然,秦珊珊永远也忘不了与文敏在乌溪村的奇遇。她出资把乌溪村北的那个小山坡建成长征公园,塑立了红军群雕像,这小山坡成了当地爱国主义教育的基地。她还在文敏的墓前立了块“爱心永远留在这里”的石碑。每年春天,清明时节,秦珊珊都要来到这里,和爱心学校的小朋友们一起,给他们讲爷爷当年长征的故事,讲文老师的故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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