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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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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6 19:03: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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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忏悔
一个房间住十年是什么体验?很多人或许会不以为意,毕竟房贷都是二三十年起,一套房子住二十年是都是很普遍的事情。但如果是一个足不出户的房间呢?前段时间我看报纸和电视新闻时,有报道因为疫情封闭原因有人在家隔离三个月就疯了的、跳楼的、砍人报复的,电视新闻和报纸还有介绍多种心理辅导减压的内容。我内心多少被触动到,今天是我在这个房间里住的整整第十年了,经过我的多次申请终于等到批准可以写下这篇检讨,一来给自己一个忏悔的机会,二来警示大家一定要遵纪守法。
我是1987年生的沪市人,2004年18岁刚成年后的我,与普通少女一样对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有了一种莫名的向往,在那年的一个双休日终究没忍住和青梅竹马的他看起了A片,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自然而然的没忍住跨出了那一步。那时的想法总是美好的,认为他就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人,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偷尝禁果的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
那年11月懵懂的我在不懂生理知识的情况下已经怀孕近五个月,当肚子开始显怀并且有了明显妊娠症状后,我才去医院检查并且得知怀孕了,而且由于妊娠时间过长不可再进行计划生育手术。
当时的我并不在意,甚至有一丝窃喜,因为不会有人夺走我的宝宝了,即使为此我被学校给与了留级和留校察看的处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和我一起长大口口声声要和我一起走一生的人竟然劝我放弃,当看着他带着自己父母来认真劝我时,我内心邪恶的想法终究慢慢生根发芽。
在我第一次体会到胎动时,初为人母的我陷入了与骨肉长期分离的恐惧中,所以那天我终于决定走出那邪恶的一步,谁也不能让我和我的孩子分开,陷入思维死循环的我从来没想过一家人的突然死亡会有多大的波澜,只是一味愚昧的想着如何去执行以及隐瞒。
我的犯罪过程没有太过复杂的环节,我先假装答应进行引产,然后以此为借口要在他家吃了顿饭,吃饭时我在酒中加入了大量安眠药,而我却以手术前不能饮酒为名没有碰,等药效发作后我用枕头一个个将他们送走,最后用准备好的电锯将尸体分割用行李箱装好后逐一丢入河道里。
事情根本没有隐瞒多久,一个活人长时间消失不见本身就是容易引起各方注意的事情,更何况是一家人。而且那天我一个孕妇多次拖运行李箱的过程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杀人抛尸的第三天我便在派出所的询问室内交代了犯罪事实。
当我站在审判庭上时已经是事发后第二年了,由于我犯案时已经怀孕快六个月,且犯罪事实和证据都相当清晰,考虑到我的心情对胎儿的影响等各种因素,我的审判走了特殊程序。直到我完成一年的哺乳期后才进入正常的调查审判程序。
我接受的第一种刑罚是监室居住,按理分娩后是一般孕妇都是可以直接取保候审的,但我的罪行实在太重,灭门的案子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给我取保候审的待遇,后来我父母以我犯罪恶劣为由断绝关系且不愿意抚养我的孩子,公安以我是新生儿唯一监护人的条件给了我监室居住的待遇。起初在公安局的羁押室里听说自己可以回家还是很兴奋的,以为还能有几个月的自由时光,但跨出羁押室开始我便体会到了民主专政的威力。
监室居住并不是简单的释放回家定时报道,而是通过辖区派出所、居委等各方力量对我进行监控的措施,在离开羁押室后我在刑警队的信息录入室内等了许久,这里我并不陌生,在我交代完自己罪行后就被带到这里录取过各种身份信息,三面照片、指纹、脚印、笔迹、声纹,甚至还做了尿检和头发DNA的录取,所以再次来到这里我也以为自己又要走一遍流程。
只是等来的不是采录我信息的警员,而是我居住地所在社区的派出所、司法所、居委的各方工作人员,我的身份信息刑警队已经复印几份分别交于相关接受单位,然后按照居委的要求给我新拍摄了一张证明照片,这张照片将会在居委的社区防保志愿者中传阅以便在社区能及时辨认我的行踪。
但按照我的了解,我的名声在社区里说臭名昭著都不为过,早有人多次举报要求司法机关将我这个灭门的恶魔收押,我父母要求和我断绝关系与此也不无关系,毕竟我出门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没区别,以至于连新生儿的各种生活物品都是接受的社区居委捐助,只是因为我在社区里事实上已经是寸步难行。
出乎我意料的是,辖区派出所竟然只是协助司法所对我进行监管的协助部门,在随后的司法所工作人员对我进行情况说明的时候,派出所只负责每日随机的固定电话报道,和不定时的上门抽查,我在监室居住期间的主要监管是由司法所负责的。
由于我灭门的罪行太过严重,且案发后又经理了生育流程,心理情绪一直不太稳定,鉴于实际情况,司法所对我的监室居住进行了些许改变,首先由司法所招募的志愿者阿姨每天轮班住家监管,一来可以有效监管以免我再次做出过激行为,二来也是协助我抚养新生儿,并且还联系了辖区的卫生服务中心,为我的孩子进行疫苗接种和基础的身体检查。
即便有支援者二十四小时陪同,但监视居住的其他监管内容也一样没少,我的脚踝上戴上了电子脚镣,且我的电子脚镣是与家中的固定电话捆绑,电子镣铐的信号不能离开家中固定电话超过20米,还好我家房子本来不大,不然我连家中都没法到处行走。那时候的电子镣铐体积非常巨大,即使是通过皮带固定在脚腕,但还是需要棉袜进行一定的隔离,不然体积巨大的镣铐配合宽大的皮带,经常将我的脚腕上泡出各种皮疹,这也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刑罚对身体的伤害。
哺乳期满后一年我的案件正式进入审理程序,那时已经是案发后的一年三个月,第一次通知我开庭则正好是案发后的一年半,庭审的时间非常漫长,连续三天都是整天的时间进行审理,最后也只是择期宣判,我不知道那时候我的案件已经引起司法系统内的巨大争议,而反应到我实际生活中便是,我的案件宣判是在案发后的整整第二年。
监室居住的两年,是我第一次体验足不出户的监管生活,但毕竟是在家中,日常生活也有保证,更有可爱的孩子陪我,相对还能说是舒适,但我犯下的罪行是迟早要付出代价的,此时的我可以说还没踏上该有的赎罪之路。
宣判的前一天,接到开庭通知的我,迎来了已经习惯了两年的监视居住生活中第一次些许的改变,两面女警在传达完通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和志愿者耳语几句后留在我家,夜间带着孩子睡觉时看着门外警察的身影,我已经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并且心中更是断定,今晚是和孩子们最后一次一起入眠。
第二天的出发过程就不像以前那么随意,之前的开庭都是我拿着开庭通知在居委安保员的带领下去司法所坐车,但这次两名女警不但提早住家,法警的警车更是直接开到小区里,整整六名法警四名武警分别乘坐一辆面包车和一辆轿车来迎接,看到这阵仗我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是多了几分,而他们的押解流程更是让我感到不安。
首先当法警到来时,家中的志愿者便要先将孩子领走,我没有过多挣扎看到门外的警车我知道有些事情终将到来,最后只是请求法警让我最后亲了一口熟睡中孩子的额头,随后便被两名女警牢牢抓住,孩子离开后另有两名女警进入房间并且将房门和窗帘都拉上,然后要求我将全身衣物褪去。此时又是一年寒冬,脱光后的我只能裹上厚重的棉被卷缩在床上看着女警翻查我的衣物,其中我原本为了出门穿上的羽绒服和毛衣、文胸牛仔裤都不合格,被丢掉一边,女警在我的房间内翻出了一套我妈遗留的墨绿色居家棉袄、老式枣红色的低领毛衣、以及一套藏青色无领的羽绒保暖衣裤要我穿上,最后一名女警还特意多拿了一双棉袜给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还是按她的意思将两双厚重的冬季棉袜套在脚上。
穿完后侧过头看了镜子中体型明显肥大的自己,配合着刚被翻查过得杂乱秀发,早晨还对着镜子精心打扮的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的女囚形象。特别是随后按照要求我将自己头发扎成马尾,并且要露出额头,由于没有梳子帮助满头的秀发无论怎么弄都显得如此杂乱。那个镜子中的我即便是今天我依旧记忆深刻。
穿着完毕后女警将我双手按到背后带上了手铐,那是我第一次体验背铐,之前由于孕妇和哺乳期的关系即使是带手铐也是普通的前铐,而此时似乎是为了让我更好的体验到背铐的威力,头上几根杂乱的秀发在脸庞上胡乱飘动,我本能的想用手去梳理,但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无法离开自己的臀部。
没等我适应背铐的严厉,两名女警已经将我推到墙边,并且要求我面壁跪下,但实际上在她们命令的同时,已经动手将我往地上按压,而听到跪下命令的我稍微一愣的时间,身体已经被紧紧的按在地上。一名女警在我跪下后立刻就用脚将我原本并拢的双脚踢开,此时刚有些换过神来的我回过头,就看到一名女警拿着一条黑漆漆的脚镣来到我身后,没有任何言语便熟练的给我套上。
被女警拉起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脚镣的残酷威慑力,明明跪下去前我还是体态自如的,但只是带个脚镣,我的起身已经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上半身衣服因为女警拉扯已经组建散乱,原本我想按照身体记忆,本能想跨出一步慢慢站起,但第一次带上脚镣的我完全没有想到一副脚镣的约束会如此的承重,直到我整个人被女警拉起,双脚竟然还在原地纹丝不动。
都说改变人的一个需要多久多久,但实际上我被改变走路习惯,只需要带上脚镣然后走出一步,站立起身的我便发现自己想和以前那样随意走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脚镣的约束让我仅用了一步便改变了自己行走的习惯,原本抬脚起步的行走,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不抬脚而是在地面慢慢往前挪动的行走方式。带上脚镣后抬脚这个动作太难了!
缓缓的挪出房间,两名武警上来检查了我的手铐和脚镣,最后在我身上做了简单的搜身便从女警手上接应过我,另一名武警则将一个厚重黑色的头套重重的套在我头上,原本胡乱飘散的乱发,竟然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终结。套上的头套后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前方,只是那被限制的视线会让人产生各种误判,以至于时间久了以后自己会放弃相信自己的视野。
下楼的过程异常痛苦,眼睛被头套限制,脚步被脚镣限制,好几次我都因为误判了平地和楼梯而用错力量而摔倒,或许这是换成武警押解我的原因之一吧,而下楼时脚镣因为下楼的惯性而对我脚腕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仅仅是四层楼梯,到最后几步时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脚腕部分的皮有些磨破了,此时我也不由得庆幸现在是冬天两双棉袜的保护终究是让脚镣的损害降到了最低,只是由于穿了两双棉袜我原本的鞋子都没法穿上,最后还是一名女警将我父亲的一双皮鞋鞋带脱去,才勉强给我套上一双鞋子。
由于我家是老式小区,警车无法直接开到楼下,还是要走几步路在小区主干道上上车,走出大楼那一刻随着头套外光线的些许改变,我还是抬头看了眼天空,头套些许的缝隙让我看到一丝丝的蓝天,但这种被撕裂的天空反而让我更加感到约束感,脚上父亲硕大的皮鞋虽然被棉袜撑住,但缺少了鞋带的帮助,行走时前后的惯性还是会让鞋子隐隐有要脱落的感觉,外加脚镣的束缚,每一步我都感觉无比艰难,也正是这次行走,让我感觉到自己赎罪的路终将是艰苦异常的。
押送去法院的路上,我还是在想审判后如何全服父母接受孩子,自己服刑时候要多多努力尽量早点出来照顾家里,一点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死刑的判决。因为按照各种说法孕妇都是不会判决死刑的,所以当庭上听到死刑没有缓刑时,我整个人都傻了,木讷的站在法庭上一直到法院羁押室,我都完全没有记忆。
再次恢复神智已经是在羁押室内被法警用冷水毛巾洗脸时擦醒的,那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已经没有反应了,醒来时只是感觉满脸都是黏糊糊的物体,法警后来告诉我,我在法庭上先是发呆,被法警带走的时候走了两步人晕了过去,被拖到羁押室后法警看我有些许反应就给我喝了点水,然后就不停流涕流泪,由于规定死刑犯的束缚不能随意解开,法警也只能不停用毛巾帮我清洗脸庞,也没法做太多,恢复神智没有多久,法官还是将那份催命的判决书递给我,因为必须我签字画押,法警则是借机将我的背铐解开半个,释放出右手,左手已经通过手铐铐在羁押室的贴门上,但实际上我的背铐接触,身体恢复了许多的自由,法官也没有过多要求,甚至允许我先清洗自己脸庞,虽然毛巾不停的在脸上划过,但判决书上大大的死刑二字确好像刻入了自己的眼睛,一直那么清洗,平复了许久我才拿起笔准备写字,但右手确始终无法正常书写,不停的抖动中签下的名字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名字写了十几年,第一次感觉到签字需要用尽全身气力,丢下笔的那一刻,我整个人也摊入边上法警的怀中,最后的画押是由法警拉住我手摁下的,我眼睛看着那个猩红的手印,脑中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想动就想这样趴在法警怀中一直趴下去。
我在看守所羁押的时间相较于其他杀人犯并不长,只是由于我如看便是死囚身份,所以直接体验到了看守所最严厉的管理-一级重点管控对象,入看的操作流程和普通罪犯一样,登记个人信息、领衣物生活用品、进房间,只是由于我直接的死囚身份,其他罪犯只是另一件马甲,而我领取的是风险识别服,其实就时一套完整的囚服,而且为了安抚我激动的情绪,我没有被送入过度仓和普通监仓,而是送入病区的重点看管病房先行关押。
看守所对我的监管真的非常不错,正是在看守所管教的开导下我逐渐接受了自己的刑罚,看守所管教甚至请来了量刑法官为我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被判处死刑,其实不用多说我自己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因为我杀他们全家时完全时有预谋的,而且灭门的行为实在恶劣,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法官告诉我在我先行审查中做的几次精神鉴定,我被定性为反社会人格,听到这个名词和法官解释后,我几乎断定自己必死无疑,甚至想放弃上诉,只是由于死刑判决会自动上诉的原则才让案件继续拖拉,但没想到的是日后案件的转机也是由于我的“反社会人格”。
2009年,那年12月16日,正好是我一审过后一年左右的时间,我的死刑早已进入复核阶段,那天我被带入审讯室早已做好思想准备,早些时候我已经和看守所确认了过行刑时的衣物,只是那天递交到我面前的不是死刑执行通知书,而是一份认罪协议。
认罪协议的主要内容是:
1.刑期调整为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终身不得减刑。
2.断绝母女关系且终身不得恢复。
3.参加司法部对反社会人格的研究。
刚拿到这个协议时,我是不以为然的,看守所的羁押生活中我也发现自己的确有很多反社会人格的特征,比如我从犯罪到现在都没想过自己父母的感受,比如我一直想孩子,但从来没想过孩子以后生活的问题,包括看守所内我也只是会想自己如何舒适的走完自己的最后一程,而没有想过外面那些被我伤害到人的感受。所以在拖满规定的五天思考时间后,我给的答复是拒绝,法官在得到回复后没有多劝,而是拿出了我女儿录下的最新的视频,视频里4岁多的她在我父母的牵引下奔跑在草坪上,我父母撒手后,她兴冲冲的跑向镜头喊了声:“妈妈...”
最后在法院答应每年给我提供一次女儿视频后,我答应签署了这份认罪协议,随后的判决处理也非常迅速,2010年1月4日元旦节刚过我便踏上了送往监狱的路程。
起初我的心情可以用欢快来形容,毕竟能活下去,对我这样自私到极致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而且两年多的死囚生活让我对看守所里有一种几乎本能的恐惧,而离开那里的那一刻,如果没有身上的手铐脚镣,我似乎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自由了的错觉。然而等我进入监狱我便再次体会到了看守所里那种死刑犯和普通罪犯的差距待遇。
由于我是国内第一批要在监狱内度过终身的罪犯,而且我还是第一批中最年轻的一位,这也意味着我基本就是全国刑期最长的女性罪犯。所以监狱管理局对我们这批罪犯的管理也几乎成了一个新的课题,为此我没有与普通罪犯一样进入监狱后进行劳动改造。
最早我照例进入沪市女监的新收犯中队服刑,但是我入队后没有任何评分记录,这也意为我没法离开新收犯中队,这个时间一呆就是近三年,直到2012年一月,国家在漠北设立的一所重刑犯监狱落成,我与当时已被判处无期、死缓限制减刑,无期徒刑剥夺减刑的三类罪犯一起转入该监狱服刑。也就那时候我们有了一个属于我们特殊的称呼——重三犯。
离开沪市之前,虽然直到没有太大希望,我还是提出了要会见自己父母和女儿的申请,但在父母拒绝后,早已被剥夺母亲身份的我更没有里有见到女儿,或许是最后的亲情感召,在离沪前父母邮寄了一张,父母和女儿拍的全家福给我,背后还有明显是女儿写的幼稚的文字“姐姐好好改造,重新做人。”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张身全家福是我们三犯进入漠北重刑犯监狱后身边唯一能保留的私人物品。
由于每年判决执行的三犯数量并不多,所以漠北监狱没有直达的押送列车,我是随着沪市送往边疆监狱的一列囚车一起送去的,由于我是第一位进行异地押解转运的终身服刑罪犯,所以押解时我被进行了特殊的约束处理。
在监狱例行的脱衣检查后,我没和普通罪犯一样被要求穿会原来的囚服,狱警给我拿来一套新式囚服,首先是一套浅灰色无纺布制的长袖衣裤,刚拿到时候我还翻找了下有没有内衣内裤,但看到长裤是开档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裸身穿着无纺布的衣物很不舒服,但与漏风的裆部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
穿上隔离衣后才给我一张肥大的尿不湿,说是尿不湿然而并不是早已普遍的,能包裹在身上的尿不湿,更类似于很久以前的儿童尿布,肥大的纸尿布直接塞入隔离裤的开档处,靠肥大的体积塞入后勉强不掉落,但即便如此我穿上后行走时本能的走几步便要重新将纸尿布重新归位,毕竟大腿的移动会将纸尿布推移出它该在的位置。
随后拿起棉袜套入脚上顺便将隔离裤的裤脚收入,以便穿着后续的棉衣裤,棉衣裤有两套,先穿上的一套是无领的棉袄内衣裤,深蓝色左胸口、背后、右腿前方、左侧臀部四个地方有猩红色油漆刷上的七个大字——漠北重刑犯监狱,外加一个带圆圈的“犯”字。
最外面的冬季囚服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比沪市女监更加厚重肥大,而且领子开口更大能露出明显的脖颈,然后我便开始接受几位几位押运狱警的搜身检查,虽然整套囚服没有一个口袋但从头到脚押运狱警还是认真地摸搜了一遍,甚至连那双刚发的我都没碰过的棉囚靴都没放过。
检查完衣物押运的狱警丢给我两双明显破旧肥大的囚袜,按照狱警口令贴墙坐下不用指导我便知道该如何使用,毕竟两年多的死囚生活让我对脚镣聊拖无比熟悉,而穿着同时我也不由想到或许我的押运路程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轻松。
坐下地上带上连体镣铐的脚镣部分,我按照规定缓缓起身,但狱警却没有给我佩戴手铐部分,而是命令我两臂平举,一条银色铁链缠绕在我囚服棉裤上方,没有太过紧凑的束缚,只是简单的绕圈后环绕在我腰间,但却有一段长长的铁链垂在我腰后直到脚踝附近。
最后带上手铐一切整备完毕,就和换衣服时的特殊待遇一样,押运的过程中我也始终和别的罪犯不同,所有人都是两人一组带上手铐脚镣然后,各自抱着自己的包裹,按监狱分的押运中队排队前行。只有我一人被三名狱警押在队伍最后跟随前进,两面狱警一左一右的按住我手臂和肩膀,后方的狱警则是牵着我腰后的铁链,我手中也没有包裹,只有一件出门前才发给我的囚服棉大衣,类似军大衣的款式,只是配色和囚服相同。有新的中队路过时总有些稀稀落落的笑声传来,不用看我都能猜到,我现在的样子与其说是押送罪犯不如说是遛狗。
到火车站的路上我也没又坐上大巴,而是一辆警用面包车单独押送我一人,其实这时开始我已经开始有些害怕,一种预感在我心中泛起,或许后面我的服刑生涯都是如此的孤独?到了火车上不出意外的,我没有被安排在普通囚犯的座位内,在一个应该是原来列车服务员休息室的地方,单独改造了一间牢房。
原来列车玻璃窗不但被卡死,还用一张密集的铁丝网封闭,但还好能勉强看到窗外风景,列车休息室的门被拆走,换上了一扇铁栅栏门,牢房内只有一把焊死的审讯椅子,我进去后侧对着玻璃窗而坐,审讯椅上方的铁条落下,将我肩膀到大腿部分卡死,外加手铐脚镣的束缚整个路程中可想而知我的安全很有保障。
进入牢房前我按照狱警的指示脱掉了棉靴,也许担心我受凉,狱警给了一块白色泡沫垫在脚下。进入房间后在坐下前,狱警提示我将手上的棉大衣铺在钢铁材质的审讯椅上,增加些许的舒适感。落座卡死审讯椅,一名狱警用钥匙在审讯椅侧方将落锁机关卡死,退出牢房后开始告知我一路上的日常安排。
预计火车路程为七天但因为囚车要避让所有的其他列车所以具体时间会有所延长,下车后还有一天半的公路押运。火车上的安排是,每天上午七点和下午五点有两次用餐机会,同时也是我更换尿不湿和活动身体的机会,各二十分钟。其他时候我都要坐在这张椅子上,押解路上没有洗漱安排,而且不会打开我身上的镣铐。条件艰苦请我配合,公路安排和铁路一样,但公路押运时间固定不用担心。
我从来没想过,坐着可以坐到汗流浃背,而且还是在北方的冬季。原本七天的铁路流程变成了九天。最初还能适应,看着窗外变化的风景并没有太多的疲惫感,但时间久了长期固定的坐姿让我愈发疲惫。特别是几次排便后,晃动的火车外加带着手铐的双手,让我处理起纸尿裤来异常艰难,好几次都将粪便触碰到自己的囚服上,外加连续几天不刷牙和洗脚,各种异味混合在一起,让我对每天两次的进食都没有丝毫欲望。更糟糕的是下火车后有一段时城市内的公路押解,出于安全考虑我被要求带上密封的头套,而近10天没有漱口的口气外加身上的体味,几乎让我在带上头套那一刻晕厥。
还好市内道路很短只有半小时不到,剩余的一天多路程都是在草原荒漠中行进,我都不知道司机是如何在这种地方确定行进方向的,但第三天凌晨我还是看到了天空尽头那一丝不一样的灯光——漠北监狱那围绕一圈的探照灯。回想起一路上的行程,我无奈的发现,哪怕我走出监狱,没有警车的护送,我也只有累死或渴死两种情况。
漠北监狱的围墙和沪市女监一样高大,但内部的监区没有楼房都是低矮的平房,周围一圈的楼房都是狱警的办公区和宿舍,当我被押解进入监区时,半地下室的监区结构更让我觉得,这个监狱的设置和养猪场的猪圈一般,而慢慢走下台阶的我贪婪的抬头看着背后慢慢消失的天空,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提早埋入了棺材。
漠北监狱的流程和进入其他监狱没有太大区别,更衣洗漱拍照登记,但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过程只有我一个人,登记后有一个特殊的宣告仪式,由此我才知道,我即将面对的刑罚是如此的残酷。
与我同时参加宣告仪式的一共有三人,宣告室里我们三人分别靠墙站在三个数字编号下,对面的铁栅栏外两名狱警对我进行服刑前的宣告,监狱分为ABC三个监区,A类监区为终身服刑罪犯的监区,B监区是无期、死缓刑限制减刑两类罪犯的监区,C监区是处刑监区,监狱内犯错禁闭以及严管的罪犯,和漠北省判处死刑的罪犯都在C监区接受刑罚。
我们A监区没有固定劳动任务,罪犯自己提出申请后,经监狱评估,可安排至其他监区参加劳动生产工作。没有劳动任务的罪犯,每天有半小时放风时间,夏季隔日、冬季两周,安排一次浴室洗澡,其它时间在监室内服刑反省。
听到此时我还在估算这自己何时可以参加劳动,毕竟多年的监管生活,我早就知道一个人的监禁有多难受。但随后我便被告知,因为我签署的认罪协议,我要参加监狱对反社会人格罪犯的监管实验,而实验项目就是《单独关押与集体服刑在反社会人格罪犯中改造效果对比》很不巧,我就是那位单独关押的对象,这也是给我免除的死刑的根本原因。
短暂的宣告会后,另两名我连名字都未知道的同改便被先行带离,而我却被勒令面壁双手抱头蹲下,从此开始便是我一生固定服刑生活的开端。
属于我的监室非常狭小,而且所有设施都是固定死的,左边水泥堆砌的床铺配合右边固定在墙上的水泥台面,再加上正对牢门的一个不锈钢马桶,便是我房间内所有家具。不锈钢马桶上方带有配套一体式的水斗,洗漱洗衣服喝水都是从那水斗上的一个感应式水龙头流出,艰苦的生活条件让我几乎欲哭无泪,第一次我感觉到或许那时候执行死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监室内的娱乐生活,只有一台固定在门上的电视机,没有遥控器每天固定播放中央一台的电视节目,播放时间从早上6:00到晚上10:00,不管我想不想看它都会准时开启准时关闭,就和监狱服刑生活一样,我没得选择只有服从。
每隔两周我有一次借阅图书的机会,当然不可能让我去监狱图书室,只是狱警给我一个书单让我选择。至于每天的放风时间,只是让我从自己摆满家具的监室,到一个没有家具并且头顶被铁丝网笼罩的监室里转圈圈,唯一的亮点就是那里是我唯一可以观看天空的地方。
监室内墙上有一排狭长的玻璃窗,但半地下室的位置加上周围高墙的遮挡,只能让我看到前方类似操场的地方,每天固定时间可以看到在那或集合或行走的罪犯,当然只是看到她们的鞋袜。但这也是十年来我唯一能看到“其他人”...
十年的服刑生涯让我想了很多,我也开始后悔当初自己的行为,但这种后悔究竟是真的悔罪,还是痛苦的服刑生活后带来的懊悔,我自己也不知道,十年来很多事情似乎我想通了,但似乎好像没有任何改变,我甚至不知道这篇文章会不会被发布,但即使是发布我肯定也没法得到其他人的回复,孤独将是我终身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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